馬芳蘭一唱, 粟喜河就惱, 若讓他就此做主,他卻又不敢,怕回頭自家老婆大人不高興。
隻有粟米, 看著眼前這一幕,心裡長長的歎息。
她就說嘛, 就賊老天對她的種種以往來看,賊老天又怎麼會輕易的,讓她粟米過上安心幸福的好日子呢?
果然, 在這裡等著呢!
李伯伯夫妻是好人,她不能自私,不能因為自己與毛毛, 而連累了他們。
粟米從來不懷疑狐狸精的惡毒,也從來不懷疑,愚蠢的渣爹, 會不會在狐狸精的唆使下, 真的豁出去的去縣裡鬨。
她跟毛毛吃點苦沒什麼, 卻不能連累一對真心為他們著想的好人。
李伯伯的工作, 哪怕他行的端做得正,也注定了很多時候他是被動的,被動到,在無恥之人麵前,他進退兩難。
身為政府裡工作的領導,即便是個小小辦事員, 他們代表的是政府,代表是人民,所以他們的身上,是不能有一絲一毫的汙點的!
這個世間的人,往往都喜歡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看到自己願意看到的,真相是什麼,大家並不在乎。
事情一旦被渣爹跟狐狸精鬨開,即便李伯伯夫妻再清白,再正直,又有多少人會站在他們那一邊為他們考慮?不都說,人心都是傾向所謂弱勢群體的麼?
而渣爹與狐狸精,在不明所以的人看來,嗬嗬……
所以啊,她不能!
不能眼睜睜的看著李伯伯夫妻為難,假如真叫渣爹陷害了李伯伯,叫她的良心何安?
而且最最重要的是,毛毛在哪她在哪!
她是不可能拋棄自己的弟弟,自己去活的瀟灑,而把唯一的弟弟留在狼窩的,她做不到!
既然做不到,粟米也不願意繼續看著事態僵持。
粟米安撫好弟弟,拉著小家夥上前一步,站到李勝利與粟喜河的中間。
“李伯伯,廖嬸嬸,弟弟在哪我在哪!我是絕對不會拋下毛毛獨自離開的。”粟米說的堅決,卻惹急了李勝利夫妻急眼。
李勝利彎腰與粟米的視線齊平,他想跟孩子解釋說,剛才他之所以那麼說,隻是緩兵之計,是想一個一個的來,先把她帶走了,後麵再想辦法把毛毛帶走。
畢竟粟喜河這個渣爹的態度強硬,又是能做他們姐弟倆主的親爹,身為外人,他們夫妻隻能走一步謀一步啊……
粟米看著李勝利的眼神,當然知道對方的意思,也知道,剛才人家說的那些是緩兵之計,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心裡說不感謝是假,可再感謝,粟米也有自己的堅持,她不能連累一心為自己考慮的好心人;
她更害怕,一旦分開後的太多變故;
粟米心裡暗暗長聲歎息,拉著毛毛一道,給李勝利夫妻鞠了以躬。
“李伯伯,廖嬸嬸,謝謝你們對我跟毛毛的喜歡,也謝謝你們想要收養我們的好心,但是李伯伯,我想留下來!至於弟弟欠下的醫藥費……”粟米側頭,目光掃過在場的粟得貴、馬芳蘭還有粟喜河等人,她笑的有深意,“我會想辦法慢慢還。”
先前廖嬸嬸誇張的提起一百元醫藥費,粟米哪裡不知道,對方是在用這些錢做借口,好讓她跟毛毛順利脫身?
隻是大家還是低估了老粟家人的惡心程度。
雖然收養不成,粟米還是接了這一茬話頭。
粟米說的果決,換來了李勝利夫妻的錯愕,而短暫的錯愕過後,他們眼中多了更多的欣慰與感動。
這個孩子太懂事,太可人疼了啊……
“老李……”廖潔捂住,聲音發顫,心裡酸澀難當,堵的厲害。
李勝利卻有些頹然,低低的長聲歎了口氣。
他知道,小丫頭之所以會這樣,估計是聽了先前她親爹威脅自己的那些話,擔心他們夫妻了吧……
這一點,他絲毫不會因為孩子的年紀小而懷疑。
隻是,傻孩子啊……
這麼可人疼的傻孩子,他們夫妻不能收養,該怎麼辦呢?
經過這一遭,他們收養不成,若就這麼走了,想必倆孩子的處境會更加艱難吧?
“小米,你考慮清楚了嗎?真的不跟伯伯嬸嬸走?我們可以先離開……”
“李伯伯,我考慮的很清楚,您彆再為難了,我跟毛毛都不走!”
如果是彆的人,哪怕是粟喜河從中作梗,李勝利也能想辦法慢慢磨,可如若是粟米這個正主不樂意,李勝利夫妻是任何辦法都想不了。
孩子不樂意跟自己去,堅持要留下陪弟弟,這樣的結果,不僅是李勝利夫妻急了不願意看到,便是邊上一直被親兒子堵著沒法開口的粟得貴夫妻二人,也是焦急的不行。
他們不急不行呀,先不說即將要進口袋的四百塊,光死崽子花的一百欠賬,那都能要了他們的老命!
馬芳蘭特彆想壯著膽子的插嘴,讓粟米再想想呢,隻可惜,在場李勝利等人偏偏無視她,隻顧著看著粟米姐弟倆一臉疼惜。
罷了,不去就不去吧。
收養不成,他雖然很遺憾,可收養他們,為的就是給倆孩子一個安穩的未來。
既然孩子不樂意跟著他們夫妻走,李勝利想,自己得給倆孩子加個保障。
揉了揉粟米的腦袋,李勝利示意妻子看好倆孩子,他轉身看著剛才被他拋之腦後的老粟家人。
“孩子既然不願意跟我們夫妻走,我們也不強迫,但是,從今天起,這兩孩子就是我李勝利的孩子!
做不了親爹媽,我們夫妻就做結爹媽(乾爹媽)!
孩子雖然是在你們家,但我也在這裡警告你們,若倆孩子以後有什麼不好,就彆怪我這個當結爹的找你們家所有人的麻煩!
當然了,既然我們夫妻二人成了孩子的結爹結娘,倆孩子以後的事情,我當結爹的全權負責,你們這一屋子的人,也彆再拿著這些狗屁借口為難他們!”
“對,我家老李說的就是我要說的,以後你們誰要是欺負這倆孩子,得先問問我們夫妻答不答應。”
身為一個愛護丈夫的女人,聽著自家男人抑揚頓挫,鏗鏘有力的在給孩子們做靠山,廖潔自然當仁不讓,上前一步,力挺自己的丈夫。
唯獨在場的粟得貴夫妻心裡訕訕的不得勁,而粟喜河呢?卻隻為了自己沒有辦好老婆交代的事情,心裡衝著李勝利夫妻罵娘。
特麼的,反正都是養孩子,養他家香兒跟倆死崽子有什麼區彆,不都是養麼?
哦,你好端端的提出要收養,他都狠下心,豁出去了,舍了孩子給他們白養了,這夫妻倆居然還喬拿嫌棄,真不是個玩意!
李勝利夫妻表態,他們可不管老粟家的辣雞們怎麼想。
既然孩子們不跟著他們回縣城了,那吉普車裡,屬於孩子們的東西就得搬回來。
當然了,為了保證粟米姐弟的安全,也是為了能警示老粟家一屋子的鬼,李勝利夫妻抬腳領著粟米姐弟出門,準備返回道路公班去取東西的時候,琢磨再三的李勝利,領著妻子孩子,先去了一趟村長李全發家。
到李全發家的時候,李全發一家子正圍著火塘烤火,愜意的不行呢。
看到是先前到他們團做工作的李勝利來了,李全發笑的格外殷勤。
後來去鄉裡交捕蠅器的時候,他可是親自從鄉長的嘴裡了解到,這位所謂的李乾事,其實真實身份,可是政府裡的大領導呢!
再見來人,他一個小小村長,怎能不殷勤?
他還指望著頭頂上多個人,多個靠山,多條路哇!
因著李全發心底的這點子心思,對於上門來的李勝利提出的請求,李全發心裡感慨粟米姐弟好運,居然能被大領導認了結女,結崽的同時,更是想也不想的應承了下來。
不就是照顧倆小崽子麼?便是不看在倆小崽子沒親媽的可憐份上多關照一些;
即便是不為了顯示他這個村長大公無私,照料老弱的善舉;
就隻為了巴結上眼前的領導,李全發覺得,這事情乾的不虧。
忙就拍著胸脯的保證,以後一定多多照顧粟米姐弟,不讓他們吃虧。
李勝利夫妻領著粟米姐弟,是在村長李全發一聲聲留飯的熱情聲中告辭的。
他們這邊認結爹結娘,也就是乾爹乾媽,正常情況下,都是家裡的孩子愛哭鬨,或者命裡需要個乾爹媽鎮著的時候,家裡的大人就會帶著禮物,四處尋找合適自家孩子,能保自家孩子平安長大的人認乾親。
就比如有的小孩大小體弱,各種方法治不好,背地裡看了神婆,人家說得認個硬把子,也就是當官的做乾親,好鎮一鎮孩子的神魂,這戶家人若是疼愛孩子的,就會想方設法的求爺爺告奶奶,找親戚,走門路,認個當官的,哪怕是小官也行,帶著禮物上門潔乾親。
本來按照規矩也是如此,正常情況下,粟米姐弟認李勝利夫妻做結爹娘,必須是老粟家的人出門,帶著特定的禮物,親自領著孩子上門去求,也不需要擺酒認親戚什麼的。
這種乾親就是一個名頭,年節裡孩子帶著禮物上門走動,作為結爹結娘大多打發些小錢財,並不會介意或者過多關照認下的孩子。
另一種認乾親,是長輩覺得孩子合了眼緣,就如眼下粟米姐弟跟李勝利夫妻這般情況。
因為是李勝利夫妻真心喜愛,自己主動要認的,正常情況下,兩家商議決定後,除了前頭的程序要走外,等大人帶著孩子上結爹娘家時,身為結爹結娘的還得置辦酒席,通知親戚朋友,正式認下孩子。
這樣的情況是表明了,認下的孩子有繼承他們家業的權利,當然,相對應的,也有將來養老送終的義務。
當然了,粟米姐弟與李勝利夫妻的情況,又與這個有些不同。
因為李勝利夫妻認他們是單方麵的,是沒有經過老粟家同意的,如此他們之間就省略了家人帶著禮物上門認親,然,至於事後擺酒席的事,李勝利夫妻卻不想省。
當然了,眼下擺酒是不成的,李勝利決定,等今個回家後,他請人選了日子,然後再來接孩子,宴請親朋告知四鄰。
不過他心裡的這些打算,粟米是不得而知的,她還以為,新晉結爹結娘認下她,隻是給她當靠山罷了,就跟前頭想要收養他們姐弟,是為了救他們脫離苦海一樣。
離開村長家,四人一路出了三合團,直奔吉普車。
東西不算少,除了小毛毛空著手跟著回來,便是粟米,也背著她那裝滿了東西的小背簍,那就更彆提身上都掛滿了大包小包的李勝利。
收養不成,走又走不掉,不過還算幸運,有新晉結爹娘給他們做了靠山,又在團子裡給他們尋了底氣後,來回的一路上,粟米心裡想了很多很多。
照今天的事情看來,粟米知道,自己再帶著弟弟在老粟家呆下去,他們的日子哪怕有靠山也不一定會好過。
考慮到新晉結爹結娘的身份,有些事他們不方便出麵,自己不能自私的拖累他們,給他們染上汙點。
想讓他們置身事外,不能麻煩他們,卻並不代表了,她粟米就是任人欺負的存在。
嗯,等送了她跟毛毛回家,待會結爹結娘走後,她再行動。
那什麼,有句話怎麼說來著?
若要使其滅亡,必先使其瘋狂!
對,就是這樣!
有一百塊的欠賬壓著,有結爹結娘收養不成的那四百塊錢吊著,一會她跟毛毛回家後,又帶著大包小包那麼老多的東西家去。
她還就不信了,就憑那一屋子的辣雞,他們能不心動,能不爭,不搶嗎?
君不見,一個小小搪瓷缸子,家裡都引發了一場大戰?更何論眼下她帶來的東西,那可是比搪瓷缸子不知道好多少倍的稀罕貨!
哼哼,隻要他們敢動,她就有借口,有機會,有理由大鬨呀!
嗬嗬……
等粟米拉著弟弟放完東西出了房門,她眼睜睜的看著李勝利跟廖潔夫妻,仍然不放心的又跑灶房去,對著窩在火塘邊烤火的粟得貴夫妻,還有粟喜河夫妻又是一通警告。
警告完,出了灶屋的時候,看到守在房門口眼巴巴的小毛毛,以及一腳踏出房門的粟米,廖潔走上來蹲下身子抱住粟米。
“小米,真不跟乾爸乾媽走嗎?”
粟米搖搖頭,“乾媽,等過幾天,我跟毛毛上縣裡看你跟乾爸。”
“好吧,也成吧。”
懷裡的孩子是個有主見的,彆看自己才跟她接觸了不到半個月,但是這些天下來,廖潔深刻的認知到,小丫頭一旦做出決定是很難更改的。
自己跟丈夫雖然最後做了努力與防備,但是在麵對這麼一家子沒心肝的人時,廖潔依然還是擔憂孩子們的處境。
有心想強勢的帶走孩子吧,她又不能。
一時間,無力與愧疚感占據了她的心頭。
看著妻子的表情,李勝利當然知道她在想什麼,其實不要說妻子,便是他自己,李勝利也感到挺無奈的。
他跟著蹲下,把有些茫然的小毛毛攬入懷中,輕輕拍了拍小家夥安撫他,看著粟米。
“小米,你跟毛毛好好的,遇到問題,你就去找村長,再不然就領著弟弟坐車去乾爸家。
你要記住,如今你們也是有爹媽的孩子,萬事都有乾爸乾媽在呢,若是受了欺負,你也彆忍著,告訴村長也行,找我們去也行,乾爸說的你都記住了不?”
三合團的李村長彆的不行,那可拍馬屁的心不作假。
既然自己特特叮囑交代了他,想必就是為了扒著自己的腿,對方在看到自家孩子有困難時,也一定會伸把手的吧?
至於事後怎麼還人情,這是他的事,他心裡自然有成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