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叫他遇著了一個,跟自己有著血緣關係的,看樣子還挺關心愛護他們的親人,毛毛難得的暴露出身為孩子的天性,放肆大膽的哭泣了起來。
小小年紀的毛毛,已經經曆了太多,太多,有喪母之痛,有餓肚之愁,還有被打的切膚之痛!
若不是自己這麼個孤魂,陰差陽錯的投身到小粟米的身體裡,小家夥更是得遭遇失姐之悲……
如果真是這樣,許根本就等不到今日這位舅舅大人的出現,眼下迎接於三清這位來遲舅舅的,
會是親姐於春風的天人永隔;
會是小外甥女的慘死;
更甚至會是幼小毛毛的早夭……
“對不起毛毛,對不起,是舅舅錯了,是舅舅來晚了……”
一時間,四處透風的空蕩蕩柴房中,道歉聲,哭泣聲交錯著,惹得本還在自家忙碌的黃菜花與粟喜召循聲走了來。
當夫妻二人看到摟著兩個孩子,一大兩小相互依偎著嚎嚎大哭的情景,聽著那大的一邊哭一邊不停道歉的話語,粟喜召夫妻二人眼中也露出深深的動容。
唉!說來還是族弟粟喜河造下的孽啊!
粟米本來是不想哭的,可這樣的場景,處於這樣的氣氛中,聽著身邊弟弟的嚎哭,聽著身邊舅舅的啜泣,感受著那一聲聲撕心裂肺的致歉聲,粟米也忍不住的紅了眼眶,掉了眼淚。
還是粟喜召看不下去了,出來打圓場。
“好了,好了,三清啊,既然見著了外甥外甥女了,這是好事,趕緊的,都彆哭了,彆哭了啊!一家子難得團圓,哭著不像話。”
“唉,好,不哭,喜召哥,我們不哭了,不哭了!”
得了勸解,於三清也後知後覺,他忙吸吸鼻子,擦乾眼淚,一把抱起粟米與毛毛,想要強裝輕鬆的笑回粟喜召。
不過因為剛才哭的太過用力,想笑一時半會又哪裡笑的出來?嘴邊扯起的弧度僵在那,皮肉抖動著,看著比哭還難看。
粟喜召也知道,這樣的場麵,失態激動的必然的,也沒有計較這些,隻朝著於三清擺擺手。
“好了,骨肉親人團圓是喜事,彆哭了,回頭我叫你嫂子燒兩菜,你帶著米妹幾與毛阿幾都過來吃飯,權當我這個當哥哥的給你接風洗塵了。
這些天來,讓你上我家對付吃一口,偏你總不樂意,也不曉得這幾天你都是到哪裡去填飽肚子的?我們團子裡又沒有賣飯的地……”
粟喜召絮絮叨叨的說話,灌入粟米的耳朵裡,她卻心驚。
自己離開了五天,她舅舅一來就守了四天。
剛才對方還拿著一看就沒有動過的糖果糕餅給自己與毛毛吃,那麼這四天下來,她舅舅都是怎麼過來的?
睡覺還好說,眼下天還不是太冷,男人火力壯,裹著稻草堆還能應付應付,可吃飯呢?她舅舅又是怎麼扛過這四天的?
想到這裡,粟米不由的又對這位舅舅再認可了一些。
粟米心緒翻飛時,隻聽抱著自己的舅舅開口回話。
“不了喜召大哥,如今哪家也不富裕,既然我外甥跟外甥女都回來了,我就不去打擾你們了。
這些天,您跟嫂子幫了我不少,都夠已經給你們添麻煩的了,我都還沒有謝謝二位了,回頭等哪天趕趟,我去集裡買斤肉,到時候請喜召大哥跟嫂子過來喝一杯。”
於三清打小就出門浪跡社會,什麼樣的人沒見過?人情世故他怎麼可能不懂?要是不懂,他也不可能年紀輕輕的就做到了小組長呀!
是,這也可能是他乾活努力,喜歡拚命的緣故,但更多的,還是歸咎於會做人。
如若不然,建設隊裡能乾活的人一大把,比他強的,年紀大的,更是不少,為何就偏偏就他能出頭?
這都是有講究的!
看得於三清這麼說,心裡還不樂意浪費自家糧食的黃菜花,立刻就動了。
她一手不動聲色的拉扯著自家男人後背的衣擺,一麵張嘴笑著回應.
“於兄弟就是客氣,那也好,回頭我跟你喜召大哥,可就等著你的酒跟肉啦!”
“放心吧,嫂子,酒跟肉絕對少不了。”
接連幾天人家的確幫了自己不少,就連姐姐埋在哪裡,那還是喜召大哥帶著他去的呢!
出去八年,八年來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省吃儉用省下來不少的錢票。
為了來與大姐團聚,也是為了給大姐添底氣,來的時候,他忍著肉痛,把手裡的票都換成了全國通用的糧票了。
眼下不過是買點肉,打點酒謝謝人而已,他不差這點錢!
雖然以後要養兩個孩子,開銷不會小,畢竟他還想讓外甥外甥女上學讀書,將來考個大學什麼的,如此,那更是燒錢的活計。
不過隻要以後自己努力好好乾,彆人不願意去的苦地方自己爭著去,想來工資加補貼一起,應該夠養活兩個孩子的,於三清心裡想著。
雙方寒暄客氣完,送走了粟喜召夫妻後,粟米忙掙紮著,從於三清的懷裡下來。
伸手拉著於三清,就把人往她與弟弟的小家帶。
“舅舅,來,我們回家。”
於三清一臉欣喜感慨,嘴裡呐呐道:“回家,好,我們回家!”他終於也是有家的人啦!
說著,抱著已經停止了抽噎,此刻正兩手摟著他的脖子,還把腦袋擱在他肩膀蹭蹭的毛毛,於三清跟隨著粟米準備離開這裡。
隻是走到門口時,於三清醒過神來,趕緊喊住粟米:“小米你等等,舅舅拿個東西。”
說著,於三清急急轉身,單手摟著毛毛,伸手就準備去拿裝了他全部家當的破口袋。
看到稻草堆上,剛才自己還拿出來給孩子們吃的糕餅糖果,於三清空著一隻手,還準備把東西往破口袋裡頭撿來著。
粟米見狀,忙跑過來,“舅舅,我幫你。”
說著,她麻溜的撿起那兩包糕餅與糖果,然後輕鬆的扛起破口袋,“好了舅舅,我們走。”說完,粟米一馬當先的走在前。
他的破口袋裡,有一卷破鋪蓋,裡頭被他縫著自己所有的家當,除了這些外,還有一雙解放鞋,以及兩塊駝毛毯,外加一大包葡萄乾,這些本都是給大姐準備的,份量還不輕。
自己背久了都費勁,更何況還是外甥女這樣的小身板?
可看到孩子毫不費力的,扛著他那破口袋的樣子,於三清心裡除了驚愕還是驚愕.
不過驚愕過後,於三清不由的摟緊了懷裡的小外甥。
真不愧是他的親外甥女,是他大姐的孩子!
曾經,他的大姐也是有一把子大力氣的呀!
到了隔壁的小家,領著舅舅一前一後的進了門。
粟米看著今天格外脆弱,此刻還賴在舅舅身上的弟弟,粟米喊他,“毛毛,你趕緊下來,舅舅累了,彆老讓舅舅抱著。”
毛毛自來都很聽粟米的話,聽到姐姐發話了,哪怕他心裡還想讓這個長的跟姐姐很像,據說是自己親舅舅的家夥抱著,卻也忍住了骨子裡那點對血脈親情的依戀,嘟著小嘴,扭著小腿的準備下來。
感受著懷裡的掙紮,於三清連忙擺手,“小米,就讓舅舅抱著毛毛吧,也好叫我們舅甥兩個親香,親香。”
粟米無奈好笑,看著舅舅二十幾歲的樣子,原來私下裡也有這麼孩子氣的一麵,眼前的舅舅,莫名的跟她那二貨九叔有點像。
不過考慮到舅舅可能接連好多天都沒吃好睡好,不忍心他受累,粟米還是堅持。
“舅舅,你要抱,一會機會多的是,等晚上的時候,讓你摟著毛毛睡,到時候你兩抱個夠!”回頭等吃了晚飯,她就把上鋪收拾出來,今天晚上,自己到上鋪睡覺去,哈哈哈。
粟米態度強硬,在見了外甥崽女後,頗有些欲化身孩子奴的於三清無奈的摸著鼻子;
而毛毛則是乖巧的滑下於三清的身體,老老實實的站在粟米跟前,歪著頭等待著粟米的吩咐;
“姐姐,毛要乾什麼?”
粟米笑笑。
雖然,她的弟弟在見到了難得的親人後,骨子裡壓抑著的依賴被釋放了出來,不過這是好事啊!
前有男性長輩乾爸李勝利;
後有親舅於三清;
如此自己豈不是再也不用擔心,她的弟弟會因為被自己帶多了,會因為沒有男性長輩的引導,而長成娘炮,或者將來性格懦弱有缺陷了嗎?
真好!
“毛毛真乖!”毫不吝嗇的表揚完弟弟,粟米指著火塘,“毛毛,舅舅等了我們好幾天了,沒吃好,沒睡好,我們毛毛最乖了,要幫著姐姐乾活,做飯給舅舅吃對不對?”
“嗯,毛毛乖乖噠,幫姐姐乾活,舅舅吃飯。”
“對!”
“毛毛去隔壁抱點柴火來,姐姐先燒水,等水熱了,毛毛告訴舅舅到哪裡洗澡,你領著舅舅去好不?等舅舅洗完澡,我們就吃飯飯啦。”
毛毛聽了,哪有不應好的,小腦袋連連直點。
唯獨邊上的於三清聽了後,忙就表示,“小米,我去,我去,還有飯也讓我來做,你跟毛毛還小呢!”
在於三清看來,自家的外甥崽女都是小娃娃,這些活計不理應他這個大人來做?不然要他這個舅舅乾嘛?留著當門神,吃白飯的嗎?
以前是自己不在他們的身邊,如今自己來了,肯定得讓倆孩子日子過的舒心。
而且他都打算好了,要是可以,回頭他就送禮找人情,把外甥崽女的戶口都轉走,跟著自己一道上到基建隊去。
從今往後哪怕是跟著他天南海北的全國到處跑,日子起碼也比在這裡強!
不要欺負他不知道,四天來,他從喜召大哥夫妻那,還有從喜召大哥四個孩子嘴裡,間接的了解到了很多很多的事情。
兩相結合後,他自然知道了,兩個孩子曾經的日子有多苦,而那倒黴催的狗屁姐夫,啊不是,是那畜生有多可惡!
隻可恨,他等了四天,怎麼也看不到那個畜生,據說是到鄉裡大煉鋼去了。
因著要等外甥崽女,生怕跟孩子們錯過,自己也不敢隨便離開。
眼下終於等到了孩子,回頭他就找機會去鄉裡去,到時候,看他不打死那個死畜生!
於三清急忙表示所有的事都有他,粟米卻不樂意。
對方都這麼辛苦了,哪怕就是看在那一包未動過的糕點糖果的份上,粟米都覺得,該好好讓舅舅吃一頓。
不要以為她看不出來,她這舅舅,看著身量不矮,也好像還算壯實,可從他蠟黃的皮膚,乾裂的嘴唇,粗糙的皮膚,瘦精精的身條就不難看出,對方的身體底子肯定不好。
再來,自己雖然寵溺毛毛,可很多時候,她都不會慣著小家夥,還會適當的培養他的動手能力,畢竟她也不想,將來養出個大少爺來不是?
所以啊,兩廂結合,粟米把頭搖的跟撥浪鼓一樣的,直接拒絕了於三清想要幫忙的心思。
“舅舅,您遠道而來,上門是客,合該歇一歇。
而且我跟毛毛都能乾著呢,一點力所能及的活而已,累不到人的。
最最重要的是,舅舅,哪家那戶的孩子不乾活?可不能因為你來了,就把我跟毛毛寵壞了哦!”
拒絕完了,粟米還怕對方會堅持,轉眼想了想,接著補充道:“您要是真想要乾活,回頭我有的是活計讓您幫忙乾,眼下您歇歇唄,也讓我們當小輩的露一手,孝敬孝敬您,想來這樣,因為是我們娘想看到的。”
聽到粟米提起娘,於三清嘴巴囁嚅了一些,最終隻能點頭。
隻是看著毛毛邁著小短腿出門的小模樣,望著粟米有條不紊架上吹壺燒水,然後忙碌張羅飯菜的模樣,惹得於三清心裡軟軟的,鼻子再度發酸。
倆孩子才多大?真是苦命的孩子早當家啊……
有心想給舅舅補補身體,粟米煮的飯用的可是老哥給的靈米。
趁著毛毛拉著,提起一大桶熱水離開的舅舅洗澡去了,粟米快速的從戒指裡掏出靈米、靈肉,想了想又掏出一塊臘肉,一把乾筍子,還有五個雞蛋,一把韭菜,並幾個芒筍,也就是茭白出來。
淘靈米,放煮飯的鼎罐裡,加上水,粟米準備今晚煮個乾米飯給舅舅吃,因為不知道舅舅的飯量如何,粟米一下子煮了三碗米,想著舅舅再能吃,也一定是夠的。
除此之外,粟米把去年在張屠夫那裡買的,用上好五花肉煙熏成的老臘肉,給拿火鉗夾了,放到火裡燒。
等燒的外表發酥起泡後,粟米拿著大菜刀,把肉給刮洗乾淨,切成一指寬的肉片,晶瑩剔透油汪汪的,準備一會加泡發的筍子,放點乾辣椒,最後香上青蒜給炒了。
雖然如今的青蒜有些老了,不過還能吃,這樣的一盤筍子炒臘肉,不要太香太好吃哦!
再來,野生茭白切絲,跟同樣被自己切絲醃製的靈肉一起快火翻炒,加上幾顆辣椒,味道不要太好吃,還有營養。
最後雞蛋炒個韭菜,香得很!
西南人吃飯,本就很少喝湯,而且就是想給舅舅湯水滋補下,今天要燉湯也來不及,想來也隻能等明天再說,今天先將就著吃點好了,反正就自己招待的這三個菜,已經是頂頂好的待客標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