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知的滄瀾神珠碎裂,是由天憫神劍一劍劈開。神珠碎成了兩瓣,天憫劍的刃口也因此折斷。它們本都是天地至寶,追究根源,都是出自祖龍之手,同根相傷,誰也討不到好處。
“大言不慚,你且來試試——!”漆黑的龍影重新化作了戾氣,朝天憫神劍的方向湧去。
它是滄瀾神珠與妖皇神魂相融的那一半,是戾氣本源,又經過千萬年的修煉積累,哪怕它的本體被封印在荒虛妖境,戾氣之源仍然不可小覷。
天憫劍不過才修複好刃口,凝聚出劍靈,對上戾氣本源委實有些吃力了。
一旁,凝聚出自己形態的妖皇瞥了天憫劍一眼,便朝玄鐵門內望去。這是他被封印的最強一部分,與在藥王穀和荒虛之中的神念都不同,隻有這一份力量,等他從血龍淵中出去後,就可以獨自凝聚出主體。
化龍秘密如今是看不到了,但直接用龍的身體也不錯。
妖皇那雙惡毒的眼中帶上的貪婪,盯著玄鐵門的方向,在心底不斷盤算著,同時又往自己的戾氣本源中注入了更多戾氣。
“哐當!”一聲,天憫劍上的靈力仿佛是耗儘一般,不受控製的掉落在地上,原先張牙舞爪的劍靈也跟著一起消失不見。
戾氣本源當即撲了上去,化作了漆黑的龍影,想要將這把靈劍踩在腳下,再將其狠狠羞辱一番——
“噌——!”就在這時,磅礴的靈力淬上了天憫劍的劍鋒,像是點燃了火焰似的,令它周身沉寂的氣勢在這一刻驚醒。
神器的威壓和持劍之人的氣息一並散發出來,將那道原本張牙舞爪的戾氣本源在瞬間就壓製了下去。
“二打一算什麼本事,應該再加上我一個,如今你們且再來試試。”
一道清朗的話語聲從玄鐵門內傳出來,隨後,穿著一身紅衣的青年緩步走了出來,俊美的麵容笑意未達眼底,目光諷刺的看著門外的妖皇。
當著那雙惡意的眼睛,楚衍直接伸手將楚家天脈傳承之地的大門關上了,盤踞在門口的十八根鎖鏈應感自發重新將那扇玄鐵大門鎖上。
他們楚家先輩拚死守護的傳承之地,怎麼也不能讓這孽障染指。
聽到楚衍的話語,妖皇的臉色微變,但他很快就調整好了情緒,笑吟吟的看著楚衍,開口道。
“十年前的時候,你可還沒有這麼讓本皇討厭。聽說人族封閉神識之後都會變成傻子,這十年來你過得好可好?”
“那就要讓你失望了,不僅人沒事,我還繼承了祖龍之力回來了。”楚衍抬起了拿劍的手,一劍指向了妖皇的方向,眼底滿是銳利。
化龍之後,楚衍又彙聚了楚家天脈先輩的祈福,如今他的實力已然達到了渡劫期大圓滿,不再是昔日那名弱小的楚家繼承人。
“回來取你狗命,以祭我楚家乃至千萬上古英烈的亡魂。”
話不投機半句多,楚衍懶得聽妖皇“敘舊”,當即一劍朝妖皇的方向斬了下去。龍氣與天憫劍的劍氣融在了一起,所過之處,戾氣本源都要為此退避三舍,不能與之正麵抗衡。
這就是祖龍之力的力量。
妖皇的眼底閃過一抹貪婪,他朝後退開數十尺,看著楚衍的模樣,心底竟是無一處不覺得滿意,不論是天賦還是血脈,都是頂尖,隻要自己能夠得到這副軀體,就能夠踏入那個境界——然後執掌整個雲霄界。
“你難道絲毫不關心,你父親如何了嗎?”
妖皇舔了舔唇角,壓低的嗓音帶著天然的惡意,他從來不遮掩自己的貪念,但依舊能夠勾起旁人心中最焦慮的部分。
“十年前你代他受命,十年後,他為了你的蘇醒,可是又來了一趟血龍淵呢,你們楚家人的血肉,的確是世間最美味的——”
“閉嘴!!”
天憫劍的劍氣擦著妖皇的眼角掠過去。
妖皇匆匆閃躲著,口中卻發出了相當愉悅的笑聲,回蕩在寂靜空曠的血龍淵之中,一陣又一陣的回音,惡意像是從四麵八方湧來。
“我先回去了,等吃完了楚止,我再收拾你也不遲。”妖皇的身影化作了戾氣遁入了虛空之中,消失在了楚衍的視線之中。
他被封印在血龍淵中有千萬餘年,除了楚家的傳承之地去不得,其他地方自然都是了如指掌。
楚衍捏緊了手中的天憫劍,眼底的情緒沉了下來。他知曉方才妖皇的那番話就是為了激怒自己,但父親的安危也的確是楚衍最為擔心的事情。
楚家家主在禁地閉關這樣的借口是說給外人聽的,南境大亂之時楚家家主都不曾現身,自然是有什麼不可抗力的原因將他絆住了。
無論如何,供奉在祠堂的本命命牌未曾碎裂,他父親尚且還在人世。
“那個狡猾的孽障一定在算計我,他想引我過去。”楚衍的手指拂過天憫劍的劍柄,喃喃道,“不如我們將計就計——你屆時要記得這樣……”
“主人說的是。”天憫劍聽完楚衍的計劃,劍靈再次從劍身上浮現了出來,金紅色小龍點點頭。
“走吧,我們過去看看。”楚衍說著,抬腳朝血龍淵的深處走去。
在血龍淵之中,除去楚家最為重要的傳承之地,還有三個地方,一個地方封鎖著楚家千萬年累積下來的寶藏,一個地方專門用來鎮壓妖物,不過如今那邊的陣法已經被妖皇闖出來了,自然也就沒了查探的必要。最後一個地方,則是祭祖之地。
祭祖之地與傳承之地的距離是最遠的,那裡正對著楚家禁地的地宮,雖然沒有打通,但是多少會有些影響。
一般,家中父母為了孩子祈福,都會去祭祖之地。
相信那時候的父親也會選擇去了那裡。
楚衍在心底無聲歎息了一聲,趕往了祭祖之地的方向。
虛空之中,有一雙充斥著惡意的眼睛暗自注視著楚衍離開的方向,絲絲縷縷的戾氣從這雙眼睛裡散發出來,然後朝四周散開。
“果然,楚家人就是優柔寡斷,不過這也是我的機會。讓我想想,我被封印在藥王穀那部分的力量,也應該回來才是。”
低語聲在寂靜的空氣中散開,妖皇的眼睛注視著血龍淵的入口處,口中開始喃喃著晦澀的咒語。
*
同一時刻,還在血龍淵外麵的銀龍倏然僵直了身體,從北漠的袖口之中滾落了下去。
“楚闕!”北漠喊了他一聲,向來八風不動的眼底閃過一抹驚慌。
前一刻這條龍還好好的在和他說話,突然之間便失去了意識,說不焦灼是不可能。
北漠的手指輕輕撫上了銀龍的脖頸,氣息還在,隻是暫時昏迷了,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少主此刻還在血龍淵之中,能夠給它查看病情的,大抵也隻有藥王穀的那名新穀主了。
北漠找到穀之磬的時候,穀之磬正在和南竹商討如何給楚煙配藥。
“稀客,你怎麼來了?”穀之磬詫異的看著北漠,等她的目光落到了北漠手中那條身體僵硬的銀龍上後,當即明白了是怎麼回事,“我看看,該不會是皮肉又被戾氣腐蝕了吧?難不成已經嚴重到了經脈?不是我說你,你應該找個魚缸給它放進去,龍喜水,在靈水之中更容易恢複。”
“在我們伴生靈族的身邊,靈氣會自發聚攏,和萬年靈水也沒有什麼區彆。”南竹在一旁適時出聲為他兄長說話。
“噢?伴生靈族竟然還有這樣的效果嗎?那你們種植靈草豈不是會事半功倍。”穀之磬的眼底閃過驚奇。
“先給它看病。”北漠打斷了穀之磬的好奇,將手中縮小的銀龍遞了過去。
“我看看……戾氣侵蝕好像也沒有惡化,奇怪,看起來……沒什麼大事啊……”穀之磬將銀龍結果,仔細的打量了一番,沒有找到原因,當即有些茫然的抬頭看著北漠,“什麼時候有這樣的狀態的——唉?它動了它動了!”
就在穀之磬還想再詢問一些線索時,躺在她手中的銀龍動了動,力道之大,幾乎要從她的手中跳出去。
為了防止手滑把還有傷病的龍徒手丟出去,穀之磬以生平最快的速度將手中的銀龍重新揣回了北漠的懷裡,“你來,你抱住它,它這勁也太大了,一點都不像個虛弱的龍。”
北漠握住了銀龍脖頸,但是手中的銀龍好像十分難受的模樣,依舊在不斷掙紮和扭動著。北漠的眼底閃過幾分遲疑,當即鬆開了桎梏在銀龍脖頸之處的手。
就在銀龍脫離桎梏的那一刻,它睜開的眼睛,原來的鎏金色龍瞳變成了觸目驚心的猩紅色,其中流露出來的凶狠令人心驚。
北漠皺眉,伸手打算重新將它桎梏住。
怎知,銀龍張口咬了他手指一口,留下兩個外往冒著鮮血的血洞後就轉身遁入了虛空之中,消失不見了。
“……”
“……”
周遭的空氣頓時寂靜了下來,眼睜睜看著這突如起來的變故,眾人一時間都不知要說什麼好。以前就算楚闕對北漠的決定不滿,也不會像今日這樣咬人,傷口看起來還挺深的,下嘴估摸著也發了狠。
“止血藥!”穀之磬從自己的乾坤袋中拿出了一瓶傷藥遞給了北漠。
“不必,我知道它去哪裡了,你們不要放鬆警戒,血龍淵之中的妖物還沒有徹底被祛除。”北漠的眼眸深深,他收回了自己手指,用靈力止住了血,任由傷口裸.露著,傷口上麵依稀殘留著楚闕的氣息,他能從其中感知到楚闕的位置。
“兄長已經下去一天了,不知道裡麵是個什麼情況。”楚煙也在一旁不放心的開口說著。
“我也要去一趟血龍淵,南竹,這幾日你來幫嫡小姐處理楚家事務,切莫鬆懈,若三日之內,我與少主兩人沒有一人從其中出來,就將血龍淵封死。鑰匙在這裡。”
北漠從自己的乾坤袋中取出了一塊木質的令牌,遞給了南竹。
令牌上麵有楚家特質的雕刻花紋,中間是醒目的楚家家徽,四周雕刻著龍紋——正是楚家家主楚止的那塊家主令!
“不會的,你和兄長定然不會有事的——”楚煙皺眉,她不想接受北漠的預留的打算。
“這是最壞的打算,當然,事情也可能沒有那麼糟糕。如果真的到那一步,這是家主預留的命令。”北漠開口回答。
“那父親呢?父親是不是也在血龍淵之中?”楚煙的語氣焦灼,“北漠,你不要騙我,你說實話。”
北漠道:“屬下不知,自從少主清醒後,屬下也沒有再進去過血龍淵之中,因此家主到底在何處,屬下也不知曉。”
“……”楚煙沉默了一下,最後悶悶點頭,“我知道了,你去吧,注意安全。”有什麼疑問和不滿,她可以留在事後再問,現在不是鬨脾氣的時候。
北漠將家主令交付出來後,便朝血龍淵的方向趕去了。
*
這時,還不知曉外界動靜的楚衍,已經到了祭祖之地。
十年前他和父親來過這個地方,當時除了祭拜先祖,還來這裡為楚煙的字牌祈福過。楚家嫡小姐,名煙,字長樂。
空曠的建築安靜的佇立在楚衍身前,古老的木門被他從外麵推開後,擺放在大門兩側的燭火自發點燃,照亮了屋裡的場景。
這裡的擺設和布局依舊和十年前一模一樣,沒有絲毫變化。
從正門門口,走進去便是大廳,正對門口的地方擺放著一塊偌大的楚家家徽,龍形的圖騰在家徽後麵的牆上擺著,一隻為金紅色,一隻為銀白色。當年楚衍是看不懂,想必這大概就是在表明雲霄天脈與荒虛地脈之間的聯係。
打量了幾眼大廳後,楚衍抬腳走了進去。
“哢噠。”一聲細微的聲響在寂靜的大廳中響起,聽起來有些突兀。
楚衍皺起眉頭,眼底流露出防備的神色,但等他看到腳邊碰到是什麼東西後,防備便化作了驚詫。
——這是當年,他為楚煙祈福的字牌。
整整十年過去,祭祖之地因為被封存的很好的緣故,並沒有讓這塊被遺落下來的字牌染上絲毫灰塵。
楚衍當即低下頭,將地上的字牌緩緩撿了起來。
當年他在進入血龍淵之前,曾經允諾過楚煙,會給她帶祈福字牌回去。但楚衍沒想到會在祭祖之地遭遇了那樣的變故,導致當初承諾失言了。
好在,現在楚衍將這塊字牌重新找到,等他從血龍淵出去的時候,就把它交給楚煙。
楚衍打量了這塊令牌一番,正打算用自己的靈力給它洗滌一下,免得上麵沾染了什麼肉眼看不見的不乾淨的東西。
就在楚衍準備動手之際,從他身後倏然響起了一道熟悉的嗓音,“楚衍。”
“……”
楚衍的動作停頓了下來,當即有些詫異的轉頭,看向了聲源處,“楚闕?你怎麼來了,你的傷勢好了嗎?可以重新化為人形了?”
來人正是楚闕,他從原先的龍形化成了人形,一雙眼睛仍然還是獸瞳的模樣,但是看起來已經沒有什麼大礙的模樣,當初在藥王穀被妖皇襲擊而在肩膀上留下的猙獰傷口也消失不見了。
“好了,你和我來,時間要來不及了。”楚闕回答著,又喊楚衍和他去一個地方,伸手就要去抓楚衍的手腕。
楚衍抬起了手,避開了楚闕的觸碰。一雙眼睛帶上了幾分狐疑,楚闕在這個時候過來血龍淵實在是有些奇怪,但是楚闕身上那道屬於同類的氣息,可以讓楚衍確認這是楚闕本人無疑。
“去什麼地方?你還沒有說你為什麼會來這裡。你該不會被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俯身了吧。”楚衍眯起眼睛,開始仔細打量楚闕的一舉一動。
“我沒有,我要是被俯身了,剛才直接就對你動手了。不是嗎?”楚闕滿臉無辜。
“確實,你要帶我去哪裡?”楚衍若有所思。
“去荒虛和雲霄界的交界之地,我帶你過去。”楚闕重新抓上了楚衍的手腕,這一次楚衍沒有避開。他彎起了唇角,好似一副很高興的模樣,但臉上的笑容又顯得有些僵硬。
“嗯嗯,你先等我一會兒。”楚衍的將手中的字牌放到了楚闕的手中,然後不由分說的抽出了自己的手,反手抓住了楚闕的手腕。
“你怎麼了?”楚闕的目光茫然,一副懵懂的模樣。
“我要先宰了控製你的孽障!”
楚衍的話語剛落,金色的靈力便從他的身體裡迸發了出來。與此同時,楚闕身上散發出了濃烈的戾氣,一雙鎏金色的龍瞳變成了猩紅色,死死盯著楚衍的方向。
戾氣與金色的龍氣碰撞到一起,發出了一道不小的碰撞聲。
就在這時從楚闕的背後傳來了一道沙啞的嗓音,“沒想到楚家天脈的少主這般警覺,不過你去不去,都由不得你,我的陣法在這個地脈小鬼進來後就自發完成了,你最好識相一些,少受一些皮肉之苦。”
妖皇的身影重新凝聚出來,朝楚衍的方向拍出了一掌戾氣。
天憫劍在楚衍手中橫挑,一道淩厲的劍氣頃刻間就斬滅了那道戾氣。但這還沒有結束,一旁被妖皇用戾氣控製住心神的楚闕也撲了過來,一掌化成了龍爪,同族的的氣息令楚衍猶豫了起來,當即轉攻為守,避開了楚闕的攻勢。
“我能控製這條地脈的銀龍,還是多虧了你。當初在藥王穀的祭壇,他若是不替你擋下那道戾氣,隻中了一道戾氣本源的話,可能我還不能這麼快侵蝕他的神智。”
妖皇好整以暇的在一旁看著“血親相殘”的戲碼。空氣之中的戾氣濃度因為有他在的緣故,正在不斷的上升,逐漸將楚衍三尺開外的地方都充斥著戾氣。
“……”楚衍抿緊唇角,眉頭皺起。楚闕會被妖皇侵蝕了神智,是他疏忽了。之前,他也知曉楚闕身上的戾氣古怪,但是當初藥王穀的妖皇分.身被祛除得輕而易舉,原來是留著這樣的後手。
血親相殘——
不!
楚衍深吸了一口氣,他再一次躲開了楚闕的攻擊。如果楚闕此刻是清醒的狀態,定然也是不願看到自己在攻擊他的場景。
同族的氣息不斷縈繞著楚衍,他手中天憫劍也在壓製殺氣。要怎麼辦呢?
昔日銀龍替他擋下戾氣的場景仍然曆曆在目,滾燙的龍血灑落在楚衍的肩膀,那種同族血脈的氣息幾乎令楚衍感到戰栗和複蘇。
沒有半分猶豫,楚衍凝聚出一道靈力,將自己的手掌割開,鮮血流出來的同時,楚衍一掌拍向了楚闕的方向。殊不知,因為楚衍的這個動作,他背後的位置不可避免的露出了破綻。
那一刹那,楚衍的胸膛被妖皇用戾氣凝結出來的利刃貫.穿,黑色的戾氣在頃刻間湧入了楚衍的身體裡,迫不及待的想要將他整個吞噬掉。
這是他好不容易找到的破綻,終於能讓他換上這具金龍的身體寄身。
妖皇的心情幾乎狂喜。
但在最初的激動之情過後,他手中的身體逐漸僵硬了下來,沒有絲毫的反抗。
妖皇的眼底當即閃過一分遲疑,難不成自己方才那一刀就能將一條金龍殺死?那這條金龍的實力似乎也沒有傳聞之中的那麼強。
就在他低頭查看楚衍的情況時,一道輕快的嗓音在他身前十尺的地方響起——
“唉呀,終於能夠換一具金龍的身體寄身是不是高興壞了?馬上就能得到關於祖龍的秘密,完成你多年的夙願——”
“彆做夢了!今日我是來給你送終的!不是給你送一具身體寄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