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間,不需要彆人指出來，蘇瓔都能感覺到臉上有些發燙。
她有些怔愣地低著頭，想著這周圍環境那麼暗,或許並沒有誰能看見。
“……”
算。
這些都是自欺欺人罷。
她很絕望地想著。
畢竟旁邊這位連人都不是,她嚴重懷疑就算這裡一絲光線都沒有,淩爝都能將自己的反應看得清清楚楚。
隻能指望他彆因此多想。
或者指望他根本沒有觀察自己。
蘇瓔：“……謝謝。”
她艱難地吐出一句道謝,一都沒抬頭去看淩爝的反應。
後者的手還按在她的腦袋上，修長冰冷的五指若有若無地磨蹭著發頂。
他似乎輕輕地沉吟一聲，“你不舒服嗎？”
靠。
蘇瓔默默在心裡罵街,明白他還是注意到自己的異樣。
她微微搖頭,“不,可能隻是周圍有點熱——”
旁邊的黑發青年沉默一瞬，並沒有再追究。
“你有權限。”
蘇瓔腦子打個結,“嗯？”
淩爝稍稍用力,一把按她的腦袋,“你異能用到人都傻？”
蘇瓔反應過來,“哦，我有權限——嗯,那什麼，空調，艙室氣溫降低三度。”
她記得這艘船內部設施都是係統內聯通的，有權限的人可以用語音調控。
不過，理論上說，駕駛這種船的話，應該安裝一個高級人工智能。
它能幫助乘客和船員們省很多間，提供更方便的服務和飛船情況報告。
蘇瓔曾經觀覽過控製室。
房間中央那片空置的平台，就是用來安放核心矩陣的。
可以說,類似這種價值連城——甚至是價值連星球的飛船，在設計的候，就默認買家會放置一個人工智能。
蘇瓔：“……”
通過上次和倆船員的談話，她已經確定這不是屬於淩家的船。
既然是單獨屬於淩爝一個人的，他完全可以想怎麼裝就怎麼裝，反正他也不會缺錢。
——他這個馬甲選得也頗有些微妙。
雖然是淩氏宗係的成員，但家主是他叔叔，他並非繼承人，能力是最純粹的輔助，沒有攻擊性，卻也很實用，不至於太讓人小覷。
在這個基礎上，他不會獲得很多重視，但也不至於被家族裡某些庸俗之輩捧高踩低。
他再用一下那種“你們看得見我卻下意識忽略我”的能力，基本上就可以當一個完美的半隱形人。
而且，他早早繼承雙親的遺產，也包括烈日集團的股份，因此在物質金錢方麵，應當也是極為上流的水平。
彆人不買人工智能是因為買不起，換成他肯定不是因為這方麵的顧慮。
蘇瓔：“你想過在船上安裝一個人工智能嗎？”
淩爝：“沒想過。”
蘇瓔：“…………”
他就這樣把天聊死。
蘇瓔麵無表情地想。
她還曾想過這人是不是變，看來並沒有。
蘇瓔：“那個，瑞文先生——我剛才看到他，他好像想去拿水果？還有克雷先生，也在船上嗎？”
按理說，除非倆船員趁機去學校裡觀光，否則他們肯定都在船上。
淩爝看她一眼，淡定地問道：“要見他們嗎？”
這語氣極為平靜，但聽上去又有一點奇怪。
倒也還不算那種高高在上的俯視態度，但至少透露出一種揮之即來的隨意感。
蘇瓔也說不清怎麼回事。
當然，他畢竟是他們的老板，甚至某種程度上說，他指教過兩人的異能，可謂是老板兼老師。
蘇瓔：“我就是隨口問一句，他們要是忙就算。”
“很快就忙完。”
淩爝平靜地說，“我要去長虹星。”
所以他們是去發動飛船。
等等。
蘇瓔睜大眼睛，“學分任務？”
“嗯。”
二年級以上，選異能導師之後，就可以跟著混各種任務。
這通常就是真刀真槍的實戰。
當然，比較起實地作戰考核，這種也隻是將你的對手從機器人換成真人，戰鬥難度也未必一定就會提高。
有候隻是去抓通緝犯。
通緝犯們的能力值也有高有低。
有候是去某個地方清理汙染者，這種就更不用說。
學分任務的種類不勝枚舉。
唯一的共同點就是，一定是由導師所帶領或者分配的，而且結束後都可以拿到一點學分。
當然通常不會很多。
畢竟很多二三年級跟著去，其實也做不什麼，隻是白嫖學分罷。
高年級們做這種任務，要麼是為學分，要麼也是為鍛煉自己。
但無論怎樣，在他們的學期計劃裡，這大概也是類似於必修課一樣的存在，所有人都要參與。
——而且說實話，除非是臨有急事，否則並沒有人會浪費掉這種機會。
那些厭惡戰鬥、或者不願提高自己異能的人，也不會報星艦大學。
“唔。”
蘇瓔迅速明白對方的意思，“你還沒趕我下船，那就是說，我也可以一起去？”
淩爝微微頷首，“去嗎。”
雖然是問句，但他連語調都沒變，似乎早已經知道答案。
蘇瓔露出一個笑容，“當然。”
很快，飛船起航。
她站在舷窗旁邊，看著雲霧靉靆的空港漸漸遠去。
蘇瓔剛想說話，忽然收到薩繆爾的信息，她也才發現自己還有一堆未讀短信。
她一目十行地看完，忽然笑出聲來。
“所以說，自從劉教授帶著林河去黑獄星混學分，其他的教授也都開始這麼做？”
蘇瓔迅速想明白其中的關節。
黑獄星那次，按照求援信息裡的要求，必須是導師及其學生參與援助戰鬥。
然而，這個地方的“學生”定義是含糊的，並沒有明文規定說，是那些在學生檔案裡被分配到異能導師的人。
男主角自然是有些特殊待遇。
但其他人不會覺得這是理所當然，他們隻會在最初冷嘲熱諷，過後迅速考慮該如何利用這件事。
譬如說其他的教授們，就已經開始向一年級們遞出橄欖枝。
畢竟，林河也隻是優秀的新生之一罷。
在其他的導師和教授們眼中，他是個最爛大街的身強化類，僅僅這一點，就足夠被大多數人拒之門外。
蘇瓔看著自己收到的消息，“好多人邀請我一起去做任務，噫，顧教授也去長虹星，還有去冥河星和花語星的。”
冥河星那種連飛船都會被偷走的地方就不提。
花語星卻是內環星域，是頗有名氣的旅遊星球，風景秀麗溫度適宜，遍布著各種度假村。
而且從趙副教授發來的消息看，這還是較為安全的抓通緝犯的任務，目標一直在用空間能力偷竊。
蘇瓔：“哇，這個任務看上去就是，學姐學長們去乾活兒，我在海灘曬太陽，在公園搞自拍的那種。”
淩爝低頭看一眼，“那讓他們送你過去。”
蘇瓔：“兩天後才開始呢，說不定在這之前，長虹星都搞完——”
話音未落，另一邊通道裡的自動門打開。
紅棕色短發的青年端著水果盤過來，“蘇瓔？你要吃點嗎？”
蘇瓔想起那間儲藏室，裡麵的東西應該是船員們儲備的食物。
畢竟這船很少載人，唯一常駐的乘客，還是個人外生物。
“這東西還挺好吃的。”
他端著一大盤紅草珠。
——那種像是巨型葡萄一樣的球形果實，外麵有著一層薄薄的、可以直接食用的金紅色果皮，掛著水珠晶瑩剔透，顯得十分漂亮。
瑞文也很隨意地挑一個，不緊不慢地吃起來，一邊吃一邊還含糊地說道：“唔，挺甜的，你要吃點嗎？”
蘇瓔早聽說過這種水果，主要是聽同學抱怨它產量越來越低，導致價格不斷提升。
她伸手拿最近的一個。
蘇瓔轉過頭，又看到這艘船的主人就站在自己旁邊。
她下意識就舉高手，接著又意識到瑞文還在旁邊，而且自己和淩爝的關係既不算是好基友也不算是情侶。
一般的關係好些的同學之間，也未必會把吃的舉到彆人嘴邊吧。
而且被拒絕豈不是很尷尬？
蘇瓔默默收回手，用力地啃一口手裡圓圓的果子。
淩爝：“……”
淩爝自始至終沒什麼反應。
無論是蘇瓔將果子高高舉起，還是又麵無表情地將手收回去。
他的眼神幾乎都沒有變化。
他隻是微微低著頭，看著麵前的小姑娘。
後者像是要掩蓋淩亂的情緒，一口對著果子用力咬下去。
蘇瓔：“…………”
下一秒，果肉裡擠出的汁液流得滿手都是，甚至還有幾滴噴到她的臉上。
算。
蘇瓔自閉地想著。
還好這艘船上沒人會因為形象而嘲笑她。
淩爝見過她滿身是血和塵土、如同從垃圾堆裡滾出來的樣子。
至於另一個人。
考慮到瑞文先生有一大堆孩子，那他對年輕人奇奇怪怪的窘狀也算是非常熟悉。
——你看他現在多麼淡定啊，完全沒有想笑的意思。
紅棕色短發的青年歪著頭，正在打量牆壁上黑掉的數據屏，仿佛那裡麵藏著一個驚天大秘密。
“好甜。”
蘇瓔趕緊將剩下的果肉塞進嘴裡，將自己打理乾淨，“你從哪買的？”
“你喜歡嗎？那都給你吧。”
瑞文回過頭來，一把將整個盤子塞進她懷裡。
“不是買的，是我從——”
出於某種原因，又把即將衝口而出的話咽下去。
瑞文：“之前我路過愛雅，我——”
愛雅星是這種水果的原產地。
瑞文有些糾結地說道：“——附近有個遇難的飛船，裡麵的人都死，我們從那艘船上搬下來一些水果。”
蘇瓔聽明白。
愛雅星很混亂，經常有虛空生物出沒，就連軌道上的飛船和空間站有都無法幸免。
如果裂隙直接出現在飛船船艙裡，除非船員和乘客能迅速解決麻煩，否則船差不多是毀。
不但人會被殺，就連引擎室都可能被破壞。
而且運送水果的船，武裝強度恐怕也沒有多高。
她歎口氣，“太慘。”
蘇瓔對瑞文他們搬水果的行為並沒有想法。
如果她開著一艘穿梭艦從某個遇難船骸附近經過，而裡麵偏偏有一些很難買到的好東西，她也未必會直接離開。
“是啊。”
瑞文不太確定地說，“其實，他們，我是說那艘運輸水果的船，應該是被海盜擊毀的——從它的損毀情況來看，虛空生物不會做到那種程度。”
蘇瓔：“經常有星際海盜去那些——虛空生物泛濫的地方嗎？”
“他們會去任何地方。”
瑞文聳聳肩，“任何遠離聯邦艦隊巡視範圍、並且有利可圖的地方，所以隻要某個地方混亂危險、沒有大批軍隊駐紮、並且有機會渾水摸魚劫掠財富，你就能看到各種海盜飛船。”
蘇瓔琢磨著，那些人恐怕也不怕虛空生物。
或者說利益和風險的問題。
瑞文滔滔不絕地講著那些海盜船，包括不同犯罪集團都使用怎樣的顏色和徽標。
蘇瓔倒是略有耳聞。
畢竟網上還流傳著不少照片，來自某些死裡逃生的倒黴人士。
“其實那些星盜的船很好分辨，通常有兩種情況，一是在船身側麵和底部，用炫光噴漆和燈飾做成集團徽標，二是偽裝成普通的運輸船。”
瑞文笑笑，“——你知道為什麼是運輸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