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豆扛著鐵鍬走到土坡邊,在稻畦儘頭挖排水溝,讓水都流到坡下去。
“毛豆幫你媽乾活呢?”有路過的軍嫂說。
宋柚笑著回答:“小子家就得鍛煉。”
田鴿走到宋柚家地邊上,看她把鐵鍬戳在地上,正扶著鐵鍬優哉遊哉地站著,還不是動動嘴皮子指手畫腳。
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地裡乾活的竟是都不如鐵鍬高的頑皮孩子毛豆。
田鴿馬上覺得不平衡,宋柚怎麼那麼美呢,她啥都不乾,使喚自己兒子!
真沒見過這樣當媽的。
親生孩子跟非親生差彆太大,這要是她讓大軍乾活,自己在一旁呆著,肯定要被人說虐待繼子。
大軍自己心裡都會有想法,不像毛豆,還在那兒美滋滋的。
真是沒法比。
她實在忍不住,問:“宋柚你就讓毛豆自己乾嗎?”
宋柚看她滿臉羨慕,笑著說:“是啊,孩子大了,能幫父母乾活了。”
田鴿真是羨慕得不得了。
小男孩一點都沒嫌累,等十幾個排水溝挖好,毛豆興奮地跟宋柚揮手,很自豪地說:“媽媽,我乾完了。”
他能幫媽媽乾活啦。
看著積水汩汩往坡下流,宋柚笑道:“可以了,咱們回家,去食堂打早飯,晚上做好吃的獎勵你。”
毛豆很開心地扛著鐵鍬走過來,宋柚親昵地攬著他的肩膀,誇獎道:“大兒子真棒。”
宋柚手臂搭在毛豆肩膀上,母子倆很親密地往家裡走,她這才深刻地感覺到孩子長大了,很有成就感。
回到家,毛豆狠狠跟弟妹炫耀幫媽媽乾活的事兒。
“媽,我也要幫你乾活。”豆包說。
“你幫媽媽看著嘟嘟就行啦。”宋柚也誇了豆包。
她打來早飯,是仨個孩子都愛吃的豆漿、油餅,再配上自家醃的酸蘿卜、酸黃瓜,一頓早飯吃得很香。
倆兒子去上學,宋柚把嘟嘟送到托兒所,就騎車去了學校。
鄉村路到處泥濘跟水窪,宋柚一路小心挑好路走,褲腿還是濺上了好多泥點子。
宋柚擔心教室漏雨,一到學校就拉著兩個老師一塊檢查教室,確認沒有洇濕,沒有裂縫才放心。
剛挨個檢查完教室,就看到小雲正站在門口哭,小姑娘衣服上打著幾個補丁,瘦弱的肩膀不住聳動,看著哭得特彆傷心,葉靜正在哄她。
平日裡小雲學習很認真,也很聽話懂禮貌,宋柚忙問怎麼了。
葉靜說:“昨天下著大雨,他爸媽打架,她爸讓她媽把衣服全脫了,跪在家門口。”
宋柚很驚訝,這是得多喪心病狂才能做出這樣的事兒。
“小雲家就在生產隊主路邊上,下著雨還有社員去圍觀,李金兵誰說都不聽,就讓她在雨裡跪著。”
楊老師插嘴:“李金兵本事不大,好吃懶做不說,就會打老婆,都打了多少回了。”
“是啊,李金兵撒起酒瘋來誰勸打誰。”
宋柚這才知道小雲是李紅兵的侄女,也就是他大哥李金兵的閨女。
她想葉靜關心小雲大概是因為李紅兵的緣故。
葉靜很溫柔耐心地哄小雲,等她不哭了,葉靜說:“進屋等上課吧。”
她又對宋柚說:“你抽空跟我去小雲家看看吧。”
宋柚點頭說好。
遇到這種情況,該去家訪看一下,而且葉靜跟李紅兵走得近,宋柚很好奇,想去看看這個家庭到底怎麼樣。
倆人當即決定調課,第三節課兩個班都寫作業,他們去小雲家家訪。
倆人步行走在路上,宋柚說:“剛下過雨,地裡的活都沒法乾,這一家子應該都在家呢。”
葉靜說:“應該都在,李紅兵在畜牧站上班,他應該不在家。”
宋柚問:“李金兵經常家暴嗎?”
葉靜點點頭:“他以前也打老婆,但沒這次這麼過分。”
農村七十年代有條件分家的人家特彆少,一般人家都沒錢蓋房子,一個大家庭一起生活也能節省人力成本,還能省柴禾,大部分人家都是父母兄弟一起生活。
隻有條件好點的人家有錢蓋房子,成家的兒子才會分出去單過。
李家人就是老兩口,加兩個兒子一起擠住在一棟平房裡,女兒已經出嫁。
低矮的石頭院牆圍著有些年頭的磚房,院子裡跟大部分人家一樣養了雞。
院子並不乾淨,到處都是雞屎。
宋柚看了葉靜一眼,她是怎麼覺得李紅兵這人還可以的?
她明明可以找更好的對象。
不過宋柚沒說什麼,跟著葉靜一塊兒進了院子。
李母對葉靜非常熱情,趕緊把凳子擦乾淨讓兩人坐。
李金兵就坐在門檻上抽煙,他對象躲在屋裡嫌丟臉不出來。
宋柚對他說:“我們是小雲的老師,我們來家訪,小雲爸,昨天你打小雲媽,小雲哭了一早上,你影響到了孩子學習。”
雖然話說得直來直去,但她的語氣很溫和。
李金兵根本就不把這當回事,眼睛一蹬,很蠻橫地說:“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她就是欠揍,我不鑿她她能老實嗎?”
葉靜苦口婆心地勸解,讓他以後不要家暴。
可這個看上去很憨厚的莊稼人卻粗魯又無禮,油鹽不進,基本沒法溝通。
宋柚拉著葉靜說:“我們費了這麼多口舌,該說的都說了,我們得走了,要不趕不上第四節課。”
葉靜還想說什麼,被宋柚拉走了。
倆人走在回學校的路上,葉靜說:“真氣死我了,李金兵打媳婦還這麼有理了。”
宋柚說:“我們管不了。”
男人家暴這件事在農村很常見,社員們也不當回事。
畢竟這時候大家文化水平又低,誰家男人脾氣又不好,生活中有了磕絆很容易用暴力解決問題。
或者,有了不順心的事兒直接打老婆一頓出氣。
男女力量懸殊,就是被打的婦女對挨打這事兒反抗不了,習慣了,麻木了,日子還湊合著過。
好像打媳婦隻是男人的一種屬性,並不算什麼事兒。
宋柚不會對這事袖手旁觀,但她也不會自己出頭,她對這種事情可太了解了,這是像她媽那樣的婦女乾部的工作。
宋霜降就調節過無數次類似家庭糾紛。
她媽工作做得很到位,他們公社家暴現象很少。
她想了想又說:“我們去公社找婦聯主任,這是她們的工作,我媽以前就經常調節家庭糾紛,公社婦聯主任不管調節的話我們就反映到縣裡。”
葉靜點點頭:“咱們去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