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文雅不知道父母會怎麼對自己,害怕的站起身後節節後退,直到碰到身後那麵泥磚牆。
這一瞬,她覺得自己的世界猶如身後的這堵泥磚牆,肮臟,破舊,不堪風雨。
這些日子以來,許大山對這個親女兒本就積攢了許多怨氣。如果不是妻子總在耳邊說女兒剛回來還不習慣,他早就動手教育了。這次她還動手打親弟弟,他氣到再也無法忍受了。
看到擱在門角的掃帚,他想也沒想抄了起來。
許文雅頓時大駭,這麼粗的一棍子下來她會死的。
許大山越走越近,許文雅驚恐看著母親,祈求母親能阻止父親。然而母親卻似乎認同了父親此舉,心疼的把兒子摟在身邊,怒瞪著她。
許文雅臉上掛著淚珠,頭越搖越猛,讓父親不要打人。她見識過他打許濤,下手根本不留情。
可許大山會聽她的就怪了,他揚起掃帚……
還沒落下呢,許文雅就因為太過恐懼,兩眼一翻昏了過去。
李惠蘭當然更疼兒子,看到兒子被女兒壓著打,她何嘗不是氣到想把這混賬女兒打一頓。可女兒畢竟也是親生的,就這麼突然昏倒,她還是被直接嚇哭了。這和上次得知許大丫昏迷是完全兩種感受。
她趕忙上前,用以前老人教的方法,用力掐女兒人中。
許文雅細皮嫩肉的,很快給她弄破了皮,血絲滲了出來,不過人到底是醒過來了。
醒過來後,許文雅第一反應就是哭著認錯。可憐兮兮的樣子看得李惠蘭心都碎了,大聲罵丈夫把女兒嚇成這樣。
看到母親維還是護自己,她悄悄鬆了口氣。
許濤見父母似乎就這樣放過姐姐,哇一聲跌坐在地上,開始了自己的哭鬨。
許大山這會真覺得孩子就是來討債的,他心裡那股火氣撒不到女兒身上,兒子還又哭鬨上了,吵得他腦瓜子嗡嗡響。氣的他揚起原本用來打女兒的掃帚,直接朝兒子揮了下去……
尋常日的傍晚,許家又是這樣雞飛狗跳。
一些八卦心強的鄰居忍不住走出家門口,三五成群聚在一起,邊豎起耳朵聽許家那的動靜邊議論著,自從李惠蘭家帶回這個親女兒後,好像家無寧日了。
許文雅暈倒醒來後一直小心翼翼觀察,感覺李惠蘭夫妻都沒要打她的意思。她以為自己躲過了一劫,有些暗暗自喜,自認為找到了對抗父母家暴力的法子。
因為姐弟兩的這一鬨,許家的晚飯吃的比平時晚了很多。
飯桌上,李惠蘭看著在吃第二碗粥的女兒,一臉慈愛對她說:“吃多點,吃報了身體才會好。”
許文雅心裡想,這粥就跟喝水一樣哪裡吃的飽,不過麵上她還是淡淡回應了母親。
就在她美滋滋吃下三碗粥放下碗筷後……
許文雅終究還是沒躲過父母那一頓混合雙打。
當她被母親摁住,父母一起打她屁股的時候,她後知後覺回味過來,原來他們讓她吃多點,不過是讓她更扛打。打完還美曰其名說什麼,孩子不打就不懂事。
許文雅哭的好大聲,這是她長這麼大第一次挨打。
委屈、怨恨,卻不得不忍著,繼續和他們在同一屋簷下生活。
摸著還作疼的屁股,許文雅隻能安慰自己,許大丫現在也許已經和她的親生父母下放到鳥不拉屎的偏遠農場了吧。她的日子肯定比自己苦千倍萬倍。
這樣想,心裡才舒服些。
而被許文雅以為已經在農場受苦受難的包惜惜實際情況又如何呢?
1968年冬,周一,早晨。
包惜惜穿上父母為她買的新衣服,在他們的陪同下高高興興去學校報道。
在沈立強幫她搞定了插班的事情,確定自己即將要重回小學讀書後,包惜惜很快又換了個角度看問題。
這一換角度不得了,她亢奮到不行。
她不知道彆人有沒有做過‘學霸夢’,可她做過,在年少無知的年紀。
那時候,每次在電視上看知識競答節目,她總會幻想自己也是一個懂得很多的學霸,站在賽場上叱吒風雲,乾淨利落打敗所有對手,贏得台下滿堂掌聲。
奈何理想豐滿現實骨乾,在十幾年的求學生涯裡,她始終不過是平平無奇的一個學生。
如今,上天給又給了她一次機會。
她,一個大學本科畢業的人再回小學讀書,那不是榮耀王者重打青銅局,五殺超神信手拈來!
隻是想到這裡,包惜惜就已經興奮到有些難以自抑,忍不住去幻想自己一鳴驚人的高光時刻。
也許老天爺這安排就是為了圓她年少無知那會的那夢想吧,她怎麼能拒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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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惜惜的插班入學手續上周五已經辦好,被安排在三年(2)班,今天入入學報道。
因為是女兒第一天上學,李慧妍夫妻擔心她不習慣,還是趕在上班前陪著她去老師辦公室找班主任鄧老師。
他們到的時候,鄧老師其實也是剛到沒多久,才給自己泡好一杯薄荷茶。
當老師的咽喉多多少少都有點毛病,必須注意養護,而且薄荷是家裡自己種的,不花錢。
看到學生和家長來了,鄧老師連忙招呼他們坐下,笑著說他們來的真早。
離早讀課時間還有半個多小時,大部分學生都才剛出門。
不過也能理解,孩子第一天到新學校上課,大人小孩會忐忑是正常的。
為了安撫家長和學生的這份忐忑,今日班主任格外和藹可親。
李慧妍夫妻還要趕著去上班的,故而說話也沒怎麼迂回,語氣誠懇拜托老師能對剛插班上學的女兒多關照一下。
女兒在鄉下長大,他們很擔心她在城裡上學剛開始會出現各種不適應。比如和同學們處不來,學習進度跟不上。想到這些,他們昨晚擔心的幾乎都沒怎麼睡。
鄧老師這時候還不知道包惜惜坎坷的身世,隻把李慧妍夫妻的擔憂當成是一父母的反應,笑著說當然沒問題,然後說剛好她們班主任每天都要去班級監督學生早讀,一會就由她帶著孩子去課室,順便介紹給全班同學。
李慧妍夫妻聽到老師這麼說,放心不少,不過臨走前還是再三安慰女兒彆緊張,讓她有什麼事就找老師。
包惜惜乖巧應著,她也是很無奈了。她哪裡表現得緊張了嘛。
李慧妍夫妻走後,鄧老師又和包惜惜聊了會,問她愛好興趣什麼的,也算是趁機了解了一下她的情況。
短短幾幾分鐘聊天,讓鄧老師覺得這新來的學生不僅僅乖巧,心理素質也很穩,並沒有她父母所擔心的不安和緊張。
上課鈴聲響起,鄧老師帶著包惜惜去往三年(2)班。
因為是早讀課時間,校園裡充斥著朗朗讀書聲。
這情景包惜惜既陌生又熟悉。說陌生,是因為上次這樣的經曆是在十多年前。可是童年早讀的情景啊,總有那麼一幕或幾幕深深印在腦海裡,無論過去多少年都忘不了。
鄧老師帶著包惜惜來到課室,拍手叫停了正在大聲朗誦課本的同學們,然後給他們介紹包惜惜。
都是十歲左右的小孩子,對一切新鮮事物都充滿好奇心,包括新同學。
大夥眼睛溜溜看著站在老師旁邊的新同學,認真聽著老師介紹新同學的情況。
鄧老師三言兩語告訴大家,從今天起會有以為新同學加入班級,讓大家鼓掌歡迎。
話一落,雷鳴般得掌聲響起。
掌聲停,鄧老師又讓包惜惜和大家大聲招呼。
包惜惜微笑看向班上二十幾位同學,人群中她一眼看到了沈子清,有些意外,不過並沒有影響。
“大家好,我叫包惜惜,從今天起就和大家一起學習了,希望我們能成為好朋友。”
她態度從容,說話自信,更是讓讓鄧老師對這個新學生印象大好。
做完自我介紹,老師給她安排座位。
環顧了一圈,鄧老師指著課室中排的一個空位,讓包惜惜過去坐,隨後又對坐在那個空位旁邊的女同學說:“楊小桃,以後新同學和你同桌,要互相幫助哦。”
這對於楊小桃來說無疑是個光榮的任務,站起身大聲回了個‘是’。
鄧老師看著這群可愛的學生們,無比欣慰,笑眯眯說:“好啦,把握時間,繼續早讀吧。”
班主任再慈和,也是不會忘記狠抓學習的。
她話一落,課室裡朗讀聲不絕於耳。
對於老師把新同學安排和自己同桌,楊小桃顯然很開心。
她喜歡這個白白淨淨,漂亮的跟洋娃娃一樣的新同學。
同學們都在大聲朗讀,楊小桃趁老師沒注意這邊,衝包惜惜笑了笑,並小聲告訴她:“我以前那個同桌上個星期轉學到彆的地方讀書了,不然我也不能和你同桌。”
雖然是第一次見麵,包惜惜很喜歡這個臉圓圓的看上去喜氣洋洋的可愛女生,特彆是她說話語氣還軟糯軟糯的。
這個年紀的女孩子,真是善良天真又可愛。
包惜惜調皮說道:“那可真是緣分,可能我們注定要做同桌。”
楊小桃聽了可高興了,兩人對視一笑,開始小聲朗讀課文。
下課鐘聲敲響,本來書聲琅琅的課室慢慢安靜下來,有人抓緊時間出外麵玩耍,也有不少人向包惜惜圍了過去。
除了向新同學介紹自己外還問了她好些問題,問的最多的是她以前在哪裡讀書,現在住哪裡。
包惜惜也不覺得自己來偏遠山區有什麼丟人的,直接告訴了同學們,隨後微微側過身,指了指坐在自己後桌的沈子清:“現在和他在一個大院哦。”
“哇,那你和班長是不是之前就認識?”
同樣的,沒有同學覺得包惜惜從農村來的就和他們有什麼不同,大家更關注的是她和沈子清是不是在成為同學之前就認知。
包惜惜點了點頭,坦誠他們確實之前就認識。
他給過她不少零食吃,但她們好像交流的很少。故而也隻能說認識,稱不上熟。
一個好奇得到滿足後,大家又開始問包惜惜農村好不好玩,農村的小朋友平時都玩些什麼。
包惜惜想了想在許家生活的那幾日的所見所聞,全部如實說出來的話會嚇到這群單純熱情的小朋友。
她挑的更多的是好的那一麵來說,什麼後山摘野果下河撈魚,但是農村的孩子稍微長大一些都要幫著父母下地乾活。
同學們起先聽得兩眼發亮,滿臉藏不住的羨慕。然聽到後麵那些像他們這麼大的孩子都要跟著下地插秧割稻穀,就覺得農村的小朋友好辛苦。
課間十分鐘的時間總是這般短暫,上課鐘聲再次敲響,大家隻得暫時先收起好奇,回到座位準備上課。
第一節是數學課,數學老師拿著粉筆在黑板寫著一元一次方程的計算過程。
包惜惜也和其他同學一樣,一臉認真盯著黑板。
雖然老師說的她全部都懂,但不妨礙她情緒高昂,聽得津津有味。
這感覺就就真的很像王者拿小號在青銅局和本地人排位——篤定、自信,一切儘在掌握之中。
完全沒有以前上課時害怕被老師點名回答問題的忐忑,上課已然變成了享受,她怎麼會不情緒高昂呢。
上午四節課很快過去,包惜惜收拾好書包準備回家,回頭發現沈子清好像在等自己。不過她不是很確定。
包惜惜不是那種喜歡揣測彆人心思的人,直接了當問:“一起回?”
沈子清無語,不想回答她的問題,但是那聲催促已經給了她答案。
第一小學離單車廠家屬大院不遠,沈子清除了剛上學那幾天讓爺爺奶奶接送過外,整個小學三年幾本都是自己一個人上學放學。現在多了個包惜惜,一下子還怪不習慣的。
好在這段路並不遠,他們很快就到家了。
大院門衛看到沈子清和包惜惜一起回來的,笑嗬嗬對他們說:“喲,一起放學呢。”
兩人停下腳步,禮貌和他打招呼,並不覺得這話是調侃。
他們不知道,沈立強早算著放學時間站在長廊朝院門方向張望呢。
孫子一進家門,他就迫不及待上前,明知故問:“是和惜惜一起回來的嗎?”
沈子清嗯了聲,把書包扔到沙發上,然後去洗手。這是他每次從外頭回來都習慣會做的第一件事。
沈立強又追了過去,問他包惜惜今天第一天上學和同學們相處的怎麼樣,習不習慣之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