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相?”手下跟聽天書似的,撓撓鼻子窩兒,“老大,你確定沒有做夢?”
咱們這樣的小商人,上哪兒去找能認的相府家大公子的人去?
王彪得意笑道:“你老大我仗義疏財,為人講義氣,還是能有幾分叫書生們看得上的品性滴。”
說著這些想到那朋友幾年前為自己的事情奔走,因為等人而產生的煩躁都消失了。
遠處走來幾匹馬一輛馬車,王彪立刻站直身體,走到路中央向著那前麵的一匹馬上之人揮手:“顧兄,老弟在這兒呢。”
顧貞觀向絡腮胡又大嗓門的王彪揮揮手,站頭對那旁邊的納蘭容若道:“納蘭兄,那人就是王彪了,當年沒你出手,他現在不知道在哪兒要飯呢。後麵的小兄弟既然是你表弟,王彪一定會儘心照顧全程。”
納蘭容若看著那一身江湖俠氣的大胡子,點頭道:“人品可靠就可以了,我表弟,咳咳,帶著人呢。”
隻是為了掩人耳目,才找這麼一個不起眼的小商隊同行呢。
因著現在三藩之亂並未完全平定,康熙沒有把兒子外出遊曆的事向外公布,對宮裡宮外的說法都是,辰親王上五台山為天下祈福去了。
想要塑造逍遙王身份的蘇辰,啪嘰一下子成了“還珠老佛爺”版辰親王。
不過五台山就五台山吧,能讓他離開皇宮不和保成有直接聯係就成。
蘇辰不是能安分躲在宮裡不做任何事的,他總有看到不習慣的事情想做想改的,而他一動,便容易引來各種視線和各種事非。
就去年一年,他辦了個醫院,又在宮裡辦了那兩件大事,新的圍繞他的捧殺式誇讚就已經出現勢頭了。
逍遙王,還是“還珠老佛爺”版辰親王,都好。
今天一大早,蘇辰就離開皇宮,保成和阿瑪是送他到在前麵的折柳亭停下來的,納蘭容若拜托的這個朋友便在折柳亭等著,而後帶著他們和這一個商隊會合。
顧貞觀翻身下馬,那剛剛就退在路左邊等待的王彪上前便是一個半跪大禮:“小人王彪,給顧先生見禮了。”
從車上下來的蘇辰看到這一幕,挺驚訝。
王彪這個人給人的感覺,特彆像是文學作品裡那些大俠,比如唐傳奇立的虯髯客。
能和這樣的人一路同行,應該會比較有趣吧。
有種要去曆險的感覺。
顧貞觀扶起王彪,轉身把納蘭容若介紹給他,這下唬的王彪直接是雙膝跪地。
然後站起來看到站在納蘭公子後麵的三個人,王彪就跟看金主子似的,拍著胸脯向納蘭容若保證:“大公子放心,這一路上我王彪,必定護小公子平安無恙。”
納蘭容若笑道:“那就讓王義士費心了,”轉頭喊站在偽裝過的侍衛身邊的辰親王,“表弟啊,過來見見人。”
蘇辰身邊這個偽裝過的侍衛,正是皇宮暗繡衛頭頭榮廣,站在他左手邊的則是暗繡衛中第一高的趙澤。
兩人皆出身沒落的八旗人家,對皇室的忠心可以絕對保證。
可見為了保證兒子的安全,康熙下了多少本錢,把暗繡衛中兩個最厲害的都派了出來。
王彪往這邊一瞅,前麵倆人的氣勢愣是讓他麵對納蘭公子時十足的謹慎又提上十成,很有種麵對衙門公人時的小心感。
“彆彆,”他擺著手,“我一個小商人,哪能用小公子上前來見?”
說著他便上前來,看清這才到成年男人胸口高的小公子麵容時,王彪又差點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這樣冰雕玉砌一般的人兒,竟是個公子?
蘇辰向人行了現在人出門相見的拱拳禮數,道:“王老大好。”
王彪愣一下,忙擺手:“不敢,不敢。”
然後話音還沒落,噗通雙膝觸地又跪了下來。
蘇辰:“……”
納蘭容若和顧貞觀上前把王彪扶起來,笑道:“王義士,我這個表弟不是多禮的人,你以後可千萬不能這麼多禮了。”
王彪答應著,心想這小少年雖然穿著的衣料普通,但一身氣度叫人不敢不敬啊。
蘇辰對納蘭容若道:“表哥,你們回吧,彆耽誤了商隊的行程。”
納蘭容若自己喊表弟喊的快習慣了,聽到辰親王這一聲表哥,卻不由得眼皮子跳了跳,說道:“好,好,不了,我還是看著你們出發。”
回去後也好跟皇上交代。
王老大很想說你們可以再敘一會兒,但他這商隊趕不上宿頭也不是小事,就沒吭聲。
納蘭容若站在柳蔭下,看著辰王乘坐的馬車彙入商隊中,然後跟著商隊一點點遠去,心頭也不禁隨之縈繞著無限的悵惘。
好一會兒,都看不見人影了,顧貞觀對依然看著遠方的納蘭容若道:“容若,回城吧。你表弟年紀也不算太小,還有兩個護衛跟著,你不用如此擔心。”
納蘭容若笑道:“擔心談不上。”
就是想想辰親王不在,以後的差事可能沒有那麼好當,而且相處了那麼久的人一朝遠彆,心中悵惘罷了。
回城的路上,顧貞觀再次提起他好友吳兆騫:“已經發配寧古塔將近一十年了,當年的事你也知道,和他關係真不大。”
納蘭容若說道:“此事我跟皇上提過兩次,但皇上都沒有特彆表態,過一段時間門吧,我找個合適的機會再提一提。”
顧貞觀拱拳,道:“現在也隻有你還願意為漢槎奔走了。”
“華文兄,你謙虛了。”納蘭容若笑道:“其實一直在為吳兄奔走的,你當稱第一位,我不算什麼,頂多是看在你的麵子上出點力。”
顧貞觀擺擺手,“等他回來,叫他給咱們設一個答謝宴。”
正午時分,各宮都開始傳膳了,保成從毓慶宮過來,神情有些怏怏的。
毓慶宮是去年的時候就開始修整,今年開春之時保成搬了進去,弘德殿騰了出來,現在成了保成和蘇辰放他們的稀奇古怪東西的地方。
康熙也正看著滿桌子菜發呆,聽到保成小小的腳步聲,看過去問道:“怎麼這個樣子,哪兒不舒服?”
“阿瑪,我想我哥了。”保成說道。
康熙:“過幾個月他就回來了,彆想了,來,吃飯。”
隻不過一頓飯兩父子吃的都不太開心,好像有什麼地方缺了一塊似的。
在外麵的蘇辰,這時候還沒有走出距離京城三十裡遠的地方,剛走過一個飯館,王彪說今天趕路緊就不停下來吃飯了,還特地給蘇辰送上來三份乾糧。
於是他們的午飯是在車上吃的,趙澤的作用這時候就體現出來了,他隻用一個車裡帶的小爐子,便把乾硬難吃的乾糧做的美味無比。
飯後,又把床板拚好,鋪上柔軟的被褥叫蘇辰午睡。
出門在外的頭一天,愣是讓蘇辰一點不習慣的地方都沒有。
除到了在宮裡應該看見阿瑪弟弟的時間門點兒,讓蘇辰心裡有些空落落的外,總體說外出第一天還算愉快。
商隊是在一個驛站休息的,天一亮王彪手下那些兄弟便已經收拾好了東西,一行人繼續趕路。
清朝的出門在外,完全沒有蘇辰想象中的那種旅遊的愜意,整天的中心就是趕路,幾天後出來直隸,兩邊又常常是一天都看不見人煙景色。
康熙盛世之前,這片土地上竟然如此蕭條嗎?
今天中午又經過一個村莊,小小的村莊隻有十幾戶人家,前後幾十裡都沒有人煙,大片大片的土地撂荒著,僅有的幾片黃澄澄的田地中,正彎腰忙碌的不是婦人就是小孩。
連上一點年紀的老人都看不見。
王彪經常經過這地方,到村中直接在一戶人家門口停下來。
破爛的籬笆門內是疙瘩不平農家泥土院兒,一個兩三歲左右的膚色黝黑的小孩兒正蹲在院子裡,揀著地上的土坷垃玩。
“小豆子,你爺爺呢?”王彪跳下車就大嗓門兒的喊道。
小孩兒站起來,愣愣看著外麵,一會才反應過來似的道:“爺爺去驛站,應差。”
王彪道:“應什麼差?朝廷又征糧了?”
“打仗的軍糧,”小豆子說道,這時候才想起來人是誰,上前兩步道:“王叔要借灶嗎?我去給您撿柴。”
土牆土地的農家院兒中,露天的灶台升起嫋嫋炊煙,七八個人來來往往的忙著煮午飯,蘇辰就坐在門口的一口小杌子上,如果不是周圍綠樹成蔭,他還以為是來到了非洲地區。
王彪親自做菜,哐哐切一桌子白菜,然後往滋滋冒煙的鍋裡一扔,就是一鍋菜了。
趙澤過來借刀,看見這暴殄菜蔬的一幕,心疼的一抽。
王彪大方說道:“趙兄弟,飯一會兒就好。”
趙澤道:“多謝,我家公子不習慣,外麵的飲食。”
王彪就知道會這樣,三五天來行路都沒有見那冰雕玉砌的小少年在外麵吃飯,不過想也知道,人家是相府的表親,定吃不慣外麵的粗陋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