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三藩平(1 / 2)

而這在外人看來的審案糊塗, 其實是看錢判案。

如果一個地方的縣太爺這樣還罷了,蘇辰看過兩個地方都是這樣。

看到不平,他想過出麵, 但卻知道自己真管了又是另一個方麵的“特權”, 不是天下底下所有遭受不平待遇的人都能好運氣的正好叫他遇到。

蘇辰到底沒有出麵,隻是讓榮廣當好人, 給那因沒錢而輸了官司的人家送過去一些足矣支撐他們度過困難的銀錢。

蘇辰不明白這些官員怎麼能如此肆無忌憚的貪汙, 到底是製度上的缺陷,還是思想品德上的修養不夠。

然後閻山的一句話叫他久久說不話來。

閻山勸他說:“爺彆想這些了, 千裡做官隻為財,他們審案子的時候不拿錢什麼時候拿錢呢?總歸那種敢隨意要人性命的官是不多的,老百姓就是牛馬,壓不死就能活。”

是啊。

現在的書生十年寒窗苦讀,不是為了給百姓謀福利, 而是為了“一朝成名天下知”,而是“千裡做官隻為財”。

現在的百姓隻要能在溫飽線上掙紮過, 就不會反抗上麵一層層壓下來的不平等待遇。

隻是這麼細細觀察兩個縣的現狀, 蘇辰已非常非常心累, 給阿瑪寫了一封信之後, 再次經過縣城他留意官員的時間便少了些。

更多的是在縣裡吃頓好的, 住一兩天就出城,大部分時間隻在鄉間山中行走。

鄉間能認識經驗豐富的老農,山間能找礦能看風景。

這些地方固然也有家長裡短猛獸出沒,但令人氣憤的事相對少很多。

先前的壞心情漸漸也就治愈了。

就這麼慢騰騰的, 等他們到施南府的時候,已經在康熙預估的半個月時間後超期半個月。

一到施南府就看到暗繡閣暗號的榮廣,是立即便帶著蘇辰他們順著安好找去城內的驛站的。

他們到時, 早在這裡等超半個月的暗繡衛成員範陽,正蹲在屋牆邊的一片陰涼裡兩眼無神的發呆,咕嚕咕嚕熟悉橡膠的車輪聲傳來時,特長是擅長辨音的範陽一下子跳起來。

這絕對是京城科技館的車輪聲。

衝到大門外果然看見坐在車前方駕車的他們頭兒,範陽差點哭出來,跑過去道:“頭兒,你們可算來了。”

蘇辰好奇,經趙澤介紹才知道這事暗繡閣的成員之一。

隨即,範陽便上前行了大禮:“見過爺。”

在外麵不適合自稱奴才,就這麼見了禮。

蘇辰先讓他起來,問道:“你在這兒等我們的?阿,我爹不會是喊我回家吧?”

範陽忙道:“沒有,老、老爺給您送了些吃的來。”

範陽的話還沒說完,就見跟在橡膠車輪後麵的兩輛馬車停住,而後從上跳下來一群年輕女子。

這些女子最大的十五六,最小的也就四五歲,她們有的拿包袱有的兩手空空,下來之後都站在了王爺身後。

給帕子叫王爺擦臉,給水叫王爺喝。

一時間鶯聲燕語,範陽倆眼都轉圈了,他看向頭兒和趙哥:你們竟然讓王爺找這麼多女人!

榮廣:出四川後,越是往東走碰見的買賣年輕女子的人就越多,聽說是送到揚州販賣為瘦馬的,爺管不著大的,碰見的還不都花錢收了。

因著他們不像是有錢人,那有大心思的女子,一般都願意跟著專門做販賣瘦馬的人走反而不跟他們的,所以收的這麼多女子倒都是真心伺候王爺。

範陽將基本上都裂口的榴蓮搬出來交給王爺,在驛站住一晚上跟榮頭兒了解了這女子的由來,就帶著王爺在前麵一路搜集的給皇上太子爺的好玩意返回京城。

一路快馬,隻用了不到八天時間,風塵仆仆的範陽看到了京城西直門。

這時候正好是盛夏六月,皇上帶著太子和幾個阿哥在瀛台。

範陽的牌子遞上去,很快就得到召見。

康熙坐在柳蔭下的石凳上,手裡持著釣竿,保成保清,以及現在都能定下來的胤祉胤禛均一個挨一個,坐在旁邊陪他們皇阿瑪釣魚。

範陽來了,跪下來見了一圈的禮。

康熙叫人給賜座,看著水麵因為落葉而一圈圈漾開的波紋,問道:“怎麼快倆月了才回?可見到辰親王了?長高了多少,曬黑沒有?”

範陽小心的坐著個凳子邊,一一回道:“王爺一路訪村進山,又訪查縣城風俗,比皇上預估的時間晚了半個月到施南府。”

“奴才親眼見著辰親王了,王爺高了,但是沒黑。”

心裡補充,畢竟有那麼些相貌齊整的“丫鬟”們伺候著呢,看王爺的氣色比在宮裡時都好。

康熙點點頭,臉色才好看些,又問:“辰兒到的時候,榴蓮還能不能吃了?”

範陽答:“好些都熟透的裂了,王爺說,甚為香甜,當時便吃了兩瓣。”

保成問道:“那我哥有沒有說什麼時候回來啊?”

康熙也關心這個問題,轉頭看一眼。

範陽有些惶恐,回道:“王爺說可能要再過一段時間。對了,王爺還叫奴才給皇上和太子帶了信來,另外還有許多王爺在民間買的小玩意。”

保成立刻放下魚竿過來拿信,兩封厚墩墩的信,他的信比阿瑪的厚多了,保成很開心,先把阿瑪的給他送去,轉身坐到自己位置上就打開看起來。

一張張的信紙,其中有很多用鉛筆畫的風景、建築、小吃,看的保成都想出去了。

保清距離保成不遠,有些好奇的往他這邊坐了坐,也瞟著眼神看幾眼,然後就不屑的哼一聲,不都是些民間玩意兒,京城滿大街都是,有什麼好看的。

以前聽說大哥是去的五台山,現在看來沒那麼簡單。

阿瑪對大哥還真寵愛,什麼都給他安排得好好的。

康熙的信裡也有畫,不多,但每一幅都戳他這個立誌要天下安穩的皇帝的心,蕭條的一望都是荒田的鄉村,坐著糊塗官的公堂上一個百姓被打的兩股殷血———

十幾張信紙,張張戳心,也都是外人根本不敢讓他看到的。

康熙釣著魚看完一遍揣懷裡,回去涵元殿之後又拿出來看。

翌日瀛台聽政,許多大臣被留下來。

皇上說要搞一個廉政活動,叫大家推舉一下人選。

這個人選的首要標準就是清廉,皇上會親寫匾額叫內務府禦造發放,是可以世代傳家的榮譽。

索額圖從頭到尾都是瞪眼的,明珠則微微笑著,不過這二位內閣大學士的想法基本上一致:皇上越發的想一出是一出了。

表彰個廉潔能怎麼樣啊,該貪的還是貪。

中央朝廷的六部官員對這個清廉的名額,都不放在眼裡,皇上想讓大家清廉呢這是,咱們問問下麵有沒有那種腦子不會轉彎兒的書呆子官兒,給上來兩個就是。

於是很短時間內,各地比較有名的清廉官員,比如彭鵬,比如於成龍等在民間十分有聲望的青天老爺,連帶著他們廉政的事跡形成折子被送到禦前。

康熙立刻批了,卻也意識到,對於圍繞在他身邊的這群位高權重的官員來說,他們並不期望什麼廉潔之名。

隱隱的,康熙對這個聚集著許多官員的龐大朝廷產生了一種無力感。

或者更準確的說,他是對人性無力。

表彰不能激起他們見賢思齊的心,那麼嚴刑正典呢?

治貪?

隻怕這個朝堂要空了一大半。

然而,也不能不治啊。他不能讓自己的兒子在外麵行走的時候,看見的都是大清的瘡痍。

這時候,現兼任禮部侍郎的張英送來一個條子。

康熙接過來一瞧:“辰兒的筆跡?”

但怎麼寫的是張叔台鑒?

什麼張叔,看完了康熙才明白,這孩子是在外麵遇到個十分佩服的話本先生,喜歡人家寫的話本,就說他自己有個叔叔在印書局做管事,推薦人家來京城拿書號。

這話本先生呢,當時回了家,過年之後才到京城,卻是一個月才摸到張英的門。

張英現在兼禮部侍郎,印書局正掛名禮部名下,由張英主管的。

康熙知道張英古樸正直,也喜歡結交有才華的文人名士,才讓他管理印書局。但就是他這樣的一個人還讓辰兒推薦的這個,嗯,蒲鬆齡找一個月才找到。

這是人到了高位的必然趨勢啊,即便人是好的正的,但和底下的人和事也會有很大的距離。

小小的一個印書局,才成立沒有兩年,便已是如此了。

康熙搖搖頭,決定拿印書局當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