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 卷起來 蘇辰哦了聲,現在講的正好……(2 / 2)

說話間走到擺著幾桌席麵的側院,曹寅帶著蘇辰進去,裡麵有好幾個去年來江寧時見過的熟人。

依著曹寅對蘇辰的客氣態度,這些蘇辰連名字都記不住的人看見他熱情地不得了。

蘇辰跟每個人都打了招呼,終於才看見兩個能叫出名字的,一個是李因篤還有一個是葉燮,坐下來聊了兩句才知道。

葉燮是自打去年就一直在南京寓居,流浪文人嘛,就靠著這家那家的宴席聚會生活。

有段時間沒錢租房子,他差點跟著李元赫去學寫如今流行的那種仙魔小說。

蘇辰聽得出來他對那些東西是不屑一顧的,文人就是這樣,總有幾分清高在骨子裡,將小說視為末流實在是現在的常態。

好歹人家葉燮還想過去寫小說。

不過他的筆寫流行小說,可能是一種浪費。

蘇辰就問他,他的那個《原詩》有沒有完稿,如果完稿了,可以給他介紹到印書局。

葉燮有點上頭的酒意立刻散了。

其實那天在酒樓裡見麵,他並沒有機會跟兩位小公子說太多話。雖然如此,但也猜得出來,他們的身份非同小可。

後來顧炎武、歸莊收他們為徒,正式的拜師宴之後的半個月,朝廷還給顧、歸二人送來賞賜,於是各種猜測甚囂塵上。

甚至有人說,拜顧、歸為師的兩個公子,是王爺和太子。

因此,幾乎炸了整個江南文人圈。

隻是朝廷沒有認領,猜測也隻是猜測。

但有一個可能是一定的,這兩位蘇姓公子,絕非凡人,此刻葉燮聽到蘇辰的話,眼眶裡都有些發熱。

從寶應知縣任上辭歸之後,他的日子過得並不容易。

寄情山水?

在仕途上做出過成就的歸老故鄉,那才叫寄情山水。

他這,就是潦倒度日。

葉燮端起一杯酒,“不管怎麼樣,我葉星期在這裡多謝小公子的知遇之恩。”

李因篤和葉燮有些交往,見他失態,按下他的酒杯,對蘇辰道:“彆理會他,你先吃菜。”

之所以這麼護著蘇辰,因為他和顧炎武、歸莊也都是好朋友。今天出現在曹織造長子的洗三禮上,卻是又因為他正巧來江寧被顧景星所邀。

李因篤人如其名,是個性情上沉穩能耐得住田園寂寞之人,雖然在仕途上不如其他人顯達,真心與之較好的朋友卻不少。

蘇辰吃了些菜,才端起桌子上的酒杯喝了一口,對李因篤道:“李兄,最近有空沒?”

李因篤:---隻有上次的一麵之緣,就成李兄了!

“如果蘇兄有問題需要幫忙,在下可以在江寧多留幾日。”李因篤笑道。

蘇兄是什麼鬼。

蘇辰道:“彆客氣,李兄,以後我叫你大哥,你叫我小蘇就成。”

走過來的顧景星內心也是一陣無語,辰親王跟傳說中的差彆也太大了。

顧景星坐在了旁邊的位置上,參與到談話中來:“大爺,這次來江南有什麼事?”

蘇辰直言了。

聽見他要買戰船出海,一個桌子上的人都驚掉了下巴。

“戰船不都是供給水師營的嗎?”

“你的消息落後了,從二十四年末開始,草鞋夾賣出去的戰船少說也有這個數。”

說話之人伸出一個巴掌。

這種事,蘇辰最喜歡聽的就是小道消息了,問道:“都是什麼人買的你知道嗎?”

沒想到竟然引起了這位需要曹織造親自去迎接的小公子的興趣,那人知無不言:“有東南沿海的大商,還有海外那些紅毛兒。”

蘇辰:???

紅毛兒難道指的是兩牙商人?

顧景星常年在南方,知道一些,說道:“紅毛兒是江南百姓對西班牙、葡萄牙商人的稱呼。大爺有所不知,西班牙商人大約在嘉靖年間就占據了呂宋島,他們來的時候開的船全是破爛,後來經由在內陸船廠的置換,才有如今的規模。”

“明朝一度海禁,廢了海防,各大船艙也被廢棄,西班牙人才嘗試著自己造船。現在朝廷重興海事,這些人過來買船很可能是為打探朝廷的水師虛實。”

顧家在明朝也是書香世家,雖然因戰爭而流亡數年,但依然有不少珍貴藏書,掌握著一些彆人並不知道的古老信息。

蘇辰咋舌,明朝有很多大船廠的事他是知道的,比如現在還在運行的清江船廠就是當年清江和衛河兩大船廠的合並。

他不知道的是,西班牙人早在十六世紀就開始在東南亞卷了。

不過蘇辰也很生氣,草鞋夾船廠可是給朝廷水師打造戰船的,不僅在偷偷地向商人們出售,還賣給外國人。

他要給阿瑪寫信,換掉江寧縣對船廠的主管官員。

顧景星看這位爺氣哼哼的,結合他的身份,略一猜想就知道是為了什麼,又說道:“船廠那些人素來膽大,連給朝廷的戰船都有糊弄船板厚度的,出售給商人那些更是如此,比如船底板厚朝廷的規定是三寸三,實際外售的那些隻是兩寸五六,用不一兩年就必須檢修。”

蘇辰抽了抽嘴角,難道這就是底下人貪汙瀆職的好處?

“您知道的真多。”

顧景星笑道:“平日無事,就喜歡到處走走聽聽。”

曹寅接過來奶娘手裡的小包裹,抱到蘇辰這桌上,笑著對屋子裡的人道:“多謝大家來給犬子祝賀。”

酒席都吃過半、完全沒想到今天還能見到曹家小公子的人們都有些奇怪。

按理說才三天大的孩子,不是都不舍得抱出來嗎?

曹織造一開始也沒有要把孩子抱出來的意思啊。

疑惑帶來的寂靜隻有短短的一瞬間,隨後便是對曹家小公子的各種稱讚之聲。

曹寅把小包裹放到蘇辰麵前,笑道:“要不要看看,畢竟收了您一個重禮呢。”

蘇辰可不敢抱才幾天大的小嬰兒,隻揭開包被看了看,想到曹寅死後阿瑪還給他家過繼一個兒子,就對這個小家夥能不能平安長大有些擔心。

“他叫什麼名字啊?”

曹寅回:“名字還沒定呢,要不大爺給取一個。”

滿席賓客:確定了,這位爺真不是普通人物,曹織造都讓他給他孩子取名!

蘇辰想了想,問道:“你們家取名有什麼要求嗎?”

曹寅說道:“沒有什麼字輩兒的要求,王爺隨便取。”

蘇辰知道曹雪芹他爹叫曹頫,就說:“叫曹頌吧,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長大。”

以後可彆讓我阿瑪為你們家的家事操心了。

“曹頌,”曹寅念了念,笑道,“這名字朗朗上口,很好聽。”

寓意也好,曹寅真心感謝王爺。

還在小包裹裡呼呼大睡的小家夥不知道自己在席間晃一趟就添了個名字,再被奶娘接到懷裡抱走的時候都沒醒。

席散之後,蘇辰去後院拜見了老夫人,也見到了曹寅才過門兒不到半年的原配妻子顧氏。

顧氏的身體看起來有些柔弱,說話細聲細氣,一點都沒有蘇辰在宮裡見到的那些娘娘們的厲害。

不知道是江南女子都這樣,還是顧氏本來身體就弱。

然後很關心曹家人健康的蘇辰給老夫人說了些打拳能增強身體健康的話,還說以後把自己師父教的那套拳法給他們送來一本印刷冊。

老夫人以為這孩子是擔心她的身體,連連點頭,合不攏嘴地表示她一定會每日堅持活動,爭取活到能看見辰兒的兒子誕生。

蘇辰:這話題沒法聊了。

隨後他又問顧氏在家裡平日都做什麼。

顧氏是第一次見到這樣好說話的貴公子,笑著說了自己平日的活動。

無非看書、賞花、聽戲而已。

蘇辰就跟她說江南地區很繁盛的紡織業,鼓勵她在家可以研究這個。

有個具體的事情做,可能就不會早逝了吧。

把顧氏好笑得不行,點頭答應了。

晚上曹寅回去,就聽妻子向他打聽辰親王的事:“那位大爺,可娶親了沒有?”

曹寅忙道:“我想你也能猜到一些,大爺的婚事,咱們可插不上手。”

“你想哪兒去了,”顧氏嗔怪,“我隻是看大爺關心女兒家,性情又好,想把我家裡的妹妹給他做小。”

更高的可沒想。

丈夫每隔幾天都要向遠在京城的皇上遞密折,受天家看重的程度可想而知。

因此即便顧氏是個蠢的,也能猜到幾分大爺的身份。

更何況,這位大爺真是出乎顧氏意料,身上沒一點這個年紀的貴公子的矜傲或者風流氣息,隻這兩樣優點,給他做小都比跟江寧這些人家做正室要好。

曹寅擺手:“不行不行,大爺的事我們最好都不要插手。”

顧氏想了想,便沒再說話。

總之大爺不會一時之間就走,近期她找個機會叫自家妹妹過來織造府做客就是。

晚上,蘇辰又邀請李因篤、葉燮、顧景星,到曹寅的書房談話。

主題隻有一個,請他們幫忙清查草鞋夾船廠暗中賣戰船之事。

之後幾天,他們就經常在江寧縣和江寧城之前跑,調查個賣戰船的事,有暗衛幫忙,竟然跟扒土豆似的扒拉出來一串子。

什麼偷挪錢財、苛待造船工匠竟都是小事了,甚至江寧縣還有官員與當地地頭蛇勾結開賭場、青樓。

簡直蛇鼠一窩。

大半個月之後,一份密奏送到禦前,很快江寧縣從上到下十幾個中心官員被江寧巡撫拉走審查,空出來的位置讓京城許多待選進士眼熱不已。

江寧縣是很普通,但誰讓他那裡有草鞋夾船廠呢。

那可是個肥缺。

一時間,京城官場為江寧縣這個地方的空缺熱鬨了起來。

但是很快大家就發現,他們熱鬨了個寂寞,因為皇上在第三天就宣布,由前翰林院檢討李因篤繼任江寧縣知縣。

李因篤沒有功名,京城的官員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還有一瞬間的迷糊。

誰啊這是,竟然能隔空摘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