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恩遇 晉江首發(2 / 2)

除了這個,隆科多還請皇帝在八旗官學中加開科學這門課程,這個的借口就更方麵了,聖祖仁皇帝對於自然科學便十分推崇,如今滿人更應該繼承聖祖仁皇帝的衣缽,大力發展和弘揚這門學科。

他知道滿清皇帝吝於將自然科學推廣給漢人,生怕漢人學會了之後,顛覆滿清江山。

那他就從滿人做起,事情的發展都是從上而下拓展開來的,隻要開了這個頭,他相信,拓展到漢人隻是時間問題。

不過就是這個開頭,卻是最難的。

皇帝接了隆科多的奏折之後,對於第一個開明算科還是很支持的,很快就答應了。

畢竟這也不是什麼開天辟地的行為,在前朝就曾有過明算科,隻是五代之後,明算科就開始廢置不定。

現在重新撿起來那還是很簡單的,而且隆科多有一句話是說到了皇帝心裡,收攏天下士人之心。

這是每個皇帝都無法拒絕的誘惑,畢竟收攏了士人之心,便也代表著自己的身後名得到保障,更何況這個明算一科,也和皇帝心中的改革方案相契合。

要是官吏都通明算,那算起帳來不就更容易了嗎?

明算科和翻譯科的開設,很快就吩咐了下去,禮部見了也沒多驚訝,皇帝開設科目這種事兒還是很常見的,但是這幾百年以來,走到最後的還是他們進士科,這些其他科目,都對進士科毫無威脅,甚至即便考中了其他科目,在官場上也會受人歧視。

但是另一個建議,皇帝就有些遲疑了,收到之後,也隻是留中不發。

隆科多也早就預料到了皇帝的這個行為,因此並不驚訝。

在皇帝傳召他入宮的時候,也是心態平穩,心裡隻想著該怎麼樣才能說服皇帝。

等隆科多到了養心殿時,皇帝正在更衣,他坐在外頭等了一會兒,皇帝這才叫他進去回話。

他進去的時候,一眼就看到坐在書桌後麵的皇帝,他今日穿著一身明黃色便服,看他的眼神也有些深邃。

隆科多提起了心思,急忙上前給皇帝行禮:“臣隆科多,給皇上請安。”

之前滿洲大臣大多都稱奴才,但是雍正皇帝上位之後,覺得奴才此語不大莊重,便下令讓大臣們都稱臣,這道命令倒是說到了隆科多心裡,要是可以的話,誰願意給人當奴才呢?

皇帝沉默了片刻,這才開口:“舅舅不必多禮,起身賜座。”

隆科多又謝過皇帝,這才起身坐下。

但是也不敢坐實了,隻虛虛搭了半截,眼觀鼻鼻觀心,隻等著皇帝發問。

“朕聽說,你家中族學,竟是開了數學地理天文學和格物學的科目?”

隆科多立刻應是:“承蒙先皇恩德,曾經賜給臣一些西洋科學的書目,臣愚鈍,不能理解其中至理,便想著或許家中子弟能學懂一二的,便在家中族學開了這幾門課程,又請了幾個西洋來的傳教士上門教學。”

雍正聽了這話淺淺一笑:“舅舅果真是大行皇帝的忠臣啊。”

隆科多心裡咯噔一下,心說你這是什麼意思?我是誰的忠臣你心裡沒數嗎?

吐槽歸吐槽,隆科多麵上還是做出戰戰兢兢的模樣:“先皇有大恩於佟氏,臣自然不敢有片刻忘懷,但是臣也願能培養出更多有才能的人,為皇上效力。”

我這不僅是感激先皇恩德,更重要的是,我這也是為了您著想啊。

皇帝聽了這話,麵色果然緩和了幾分,笑著走上前來,拍了拍隆科多的肩膀:“舅舅的心意朕當然懂。”

說完他轉過身去,回到桌案前,輕輕撫了撫桌案上折子,思索道:“這些外夷的學問雖然新鮮,但是到底隻是小道,不通至理,即便是學了,又能有多大的用處呢?”

說白了,雍正皇帝是個堅定的實用主義者,對於這些亂七八糟的西洋學說,雖然他也為了討好康熙皇帝曾學過,但是到底他沒有康熙皇帝那份學者之心,就算是學了也沒把這些東西放在心上。

說到底,這不當吃不當喝的,能有什麼用?

不過隆科多卻不敢任由皇帝之心如此偏頗下去,立刻道:“臣曾聽那些傳教士說,他們傳入大清的這些學說,其實隻是西洋科學的皮毛,還有更深刻的學問並沒有傳過來。”

一說這話,雍正皇帝麵上立刻露出厭惡之色。

雖然康熙一朝一些西洋傳教士深受皇帝看重,但是在康熙朝晚年,這些西洋傳教士卻引發了中國的禮儀之爭。

說簡單點就是教皇看到西洋傳教士在中國傳教進行的如火如荼,便想要插手其中,想要讓信奉天主教的□□隻許信天主,其他什麼祖宗神靈,甚至於孔子都不許祭拜。

康熙皇帝甚至因為這事兒,還讓人出使了一趟羅馬教廷,結果出使的那個人差點都教皇扣下沒能回來。

就這麼一個態度,康熙皇帝為了怕多事,直接在康熙六十年下命令,讓這些人不許在中國傳教了。

雍正作為皇子,自然是知道這一樁公案的,因此他現在對這些西洋傳教士的感官也十分不好。

認為這些異端小教也敢管我們中國的事兒,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現在又聽,這些人傳播來的知識,竟也隻是一些殘羹剩飯,雍正就更生氣了,火蹭的就冒了出來。

“此等異端邪說之人,果然可恨,皇考之前任由他們傳播教義,他們竟然還敢敝帚自珍!”

看著皇帝如此生氣,隆科多趕緊安撫:“這些傳教士來我們大清,隻是為了傳播教義,哪裡會認真學習這些與教義無關的西洋知識,雖也有博學廣聞之人,但是隻怕也是少見。”

這話倒是不錯,到底將雍正皇帝的怒火熄了三分。

但是他又不由皺了皺眉:“既如此,那這西學還要學習嗎?”

隆科多急忙進言:“此雖小道,但是也頗有用處,不然聖祖仁皇帝也不會如此推崇,日後即便我大清不用,也該知道幾分道理,不然若是人有我無,那也是一大危害,不過臣想著倒也不必被這些傳教士拿捏?可先遣使過去看看情況,若是能購得書籍,豈不是兩全其美?”

被人拿捏這種事,皇帝是萬萬忍不了,但是想著萬裡之外的國度,他還是有些拿不定主意:“那地方那樣遠,這東西也不見得簡單,派誰去合適呢?”

隆科多可不敢在使節問題上提意見,隻是笑著道:“遣誰為使,臣不敢自專,但是臣家族之中,卻也有幾個子弟,學得幾分西洋理學和西洋語言的皮毛,可為輔助。”

皇帝自然是喜歡這些能為自己解憂的臣子,立刻就高興了:“舅舅果然深得朕心,此事朕會仔細考慮的。”

隆科多見皇帝應了,心下也鬆了口氣,他現在能做的都做了,至於成與不成,就看日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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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的時候,皇帝在太和殿開了大朝會,這還是皇帝登基之後的第一次大朝會,來的人很齊全,烏壓壓望過去一片都是人。

隆科多當然也在,不過他身為吏部尚書,自然不必站在外頭,而是站在太和殿裡麵,這一日的大朝會也沒啥重大事件,都是一些老生常談,議完之後很快就退朝了。

不過等退朝之後,與隆科多幾個重臣商討國事的時候,皇帝卻突然道:“如今和碩特部的酋長羅卜藏丹津蠢蠢欲動,西北局勢越發緊張,朕準備下令,讓年羹堯總理川、陝、甘、雲四省的一切事物,以備來日。”

皇帝這話一說出來,幾個重臣都不免麵麵相覷,眼中也生出猶疑之情。

要知道,如今的西北局勢,是有兩個人坐鎮的,一個是貝子延信,一個是年羹堯。

這兩個人,延信雖然是宗室出身,但是他卻是胤禵一手提拔起來的鐵杆,之前為了召胤禵回京,便讓延信代管了撫遠大將軍印。

雖然大家早就知道,皇帝是不會允許十四貝子的人長久掌控西北軍務的,但是也沒想到,皇帝這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玩這麼大。

竟是直接將四個省的事物全部交付於年羹堯一人之手,那若是年羹堯生出異心又該如何呢?

雖然大家心裡都這麼想,但是嘴上卻都不敢說,隆科多心裡明白,皇帝這是把所有籌碼都押在年羹堯身上了,一把□□,成了那皇帝地位越發穩固,要是失敗了,也可以殺了年羹堯,誰讓他辜負皇恩,而皇帝這兒還有回旋的餘地。

畢竟皇帝他是真的不懂軍事,這事兒肯定怪不得他。

不過能做出這種事,也和皇帝的性格有關,雍正這個皇帝,是很容易情緒上頭的,在不久的將來征伐準噶爾時,皇帝也是將萬千希望都寄托在傅爾丹身上,不過那一次,皇帝卻沒能賭對,一場和通泊之戰,清軍差點被全殲。

不過這次因為隆科多早知道結果,便也閉口不言,皇帝熱血上頭,想要搞什麼君臣相得就讓他搞吧,有他後悔的時候,自己這段時間潑的冷水已經夠多了。

果不其然,雖然幾位大學士都提出了異議,但是皇帝主意已定,他們也改變不了皇帝的想法,因此很快的,這道詔令就頒布了下去。

年羹堯至此徹底掌控了西北的軍政,初步實現了軍政一體。

不僅如此,很快皇帝又下了一道命令,將延信的西安將軍的職務免去,任命年羹堯繼室的叔叔為西安將軍,等於將西安八旗的指揮權也給了年羹堯。

皇帝對於年羹堯的信重幾乎已經達到了極致,隆科多有時候都在想,要是年羹堯沒有實現皇帝的期待,那將又會是怎樣的下場。

不過這一切的想象都是空談,雍正元年八月羅卜藏丹津正式起兵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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