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2 / 2)

李衾對彆人可以置若罔聞,聽見蕭憲的聲音才回過身來。

當看見蕭憲一身素白之時,李衾的喉頭明顯的動了動。

他的唇動了動,似乎想要拱手行禮。

然而蕭憲快步走到他的跟前,二話不說,竟是猛然一拳揮了出去。

這一拳正中李衾臉上。

旁邊的李綬見狀幾乎暈厥。

李衾本是能躲過的,但麵前的人是他的舅哥,而且他也不想躲開,反而渴望著疼痛的感覺。

可不知是蕭憲的力氣不大呢,還是怎麼……他竟沒覺著臉上十分的疼。

蕭憲盯著李衾:“你在乾什麼?”

李衾揉了揉臉頰:“大哥,我想見東淑最後一麵。”

“放屁!”向來雅致風流的貴公子,竟也逼得口不擇言,蕭憲厲聲道:“你早乾什麼去了?”

李衾無言以對。

蕭憲深深呼吸,每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你且給我死了這心!我妹子已經去了,是我親自、親自看過的。所以你給我消停點兒,彆再攪擾她!”

李衾的雙眼泛紅,沉聲道:“就算你是她的哥哥,也不能攔著我。”

“我不能?”蕭憲冷笑,分毫不讓:“我不管你是不是什麼皇上親口讚譽的國之棟梁,也不管你到底立了多了不起的絕世之功,我隻知道,我絕世珍寶般的妹子給了你,卻年紀輕輕地就死在了你家裡。”

李衾像是給人刺了一劍似的,疼得渾身微微顫抖。

蕭憲掃了一眼李衾身後的李綬跟李珣,最後又看向李衾:“不管如何,是你沒有護好她!”

李衾緊咬牙關,一股莫名的震怒跟發自心底的深重悲哀在他體內交織,他彆無選擇:“我不信。我要親自看過才算!”

蕭憲又是一巴掌甩了過來,結結實實地打在李衾臉上,加上之前那一拳,他蒼白的臉上很快青一塊紫一塊,格外明顯。

李綬畢竟心疼兄弟,便要上前阻攔,卻給李珣拉住了。

隻聽蕭憲道:“你給我閉嘴!”

他的雙眼也變得通紅,直直地盯著李衾道:“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我當然也想那是假的,我還想挖開墳墓,妹子就能死而複生呢!但那是不可能的,我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不可能,她死了!!這兩個月,她的屍首也早就壞了!我妹子……妹子那樣愛美,絕不會願意讓人看見她那個樣……李三郎你給我聽清楚!你敢動一動這裡的一寸土讓她不得安寧,我必殺你!”

他在說到“妹子”的時候,再也忍不住了,淚珠滾滾落了下來。

李衾看著蕭憲,唯獨對他,無話可說。

蕭憲年少成名,才華橫溢,也因為自負才學,又加上係出名門,自然有些眼高於頂。

但曆來大才大能之人不免都是有些性情獨特的,所以那些跟他相交或者仰慕他的人非但不惱,反而越發的親近喜歡。

蕭憲向來特立獨行,誰也奈何他不得,唯一的軟肋就是蕭東淑。

毫不諱言的說,隻要蕭東淑撒個嬌,蕭憲什麼都願意為她去做,哪怕是造反。

想當初家裡給東淑訂了親,蕭憲怕東淑不喜歡,先去探問她的意思。

東淑是一朵有刺的玫瑰花,對著那些外人,自然是鋒利紮手的,可麵對兄長,卻變成了一隻小刺蝟,乖乖地把刺兒都收了起來。

她當然知道這門親事不是憑空而來的,必定是蕭家族內商議已久做出的最好決定。

東淑很清楚,他們這些世家子女們,婚姻一概是由不得自己的,他們的婚姻會成為鞏固世族勢力的一大利器,而他們也該為了家族的長盛不衰做出“犧牲”。

如果是個男子,還可以在外出將入相,有益於族中,但既然是女孩兒,唯一能做的就是這件事了。

因此麵對蕭憲的詢問,東淑反而一臉不以為意,笑道:“這李家不也算是門當戶對嗎,至於李家三郎……也還是個有真才實學的將才,自古有道是‘英雄配美人’,也是一樁佳話。”

她心裡知道蕭憲寵她,若她說不喜歡,蕭憲自然會竭儘全力為她周旋,但若不是她嫁,自然得是府內彆的姊妹嫁,如果彆的姊妹比她更合適,老太太那麼疼她,之前早就換了彆人了,又何必等他們兄妹著急呢。

何況東淑打心裡不願意蕭憲在此事上操心。

所以這竟是天定的,也因為這個,東淑才“泰然處之”,順其自然罷了。

此後,蕭憲跟一乾世家子弟飲宴,微醺之際,曾當著眾人的麵兒公然說過:“李家三郎配不起我妹子!”

這件事李衾自然是知道的。

就算是蕭東淑嫁了過來,蕭憲也是三天兩頭的往李府走動……在此之前他可是一次也沒有登門過,矜貴之極。

由此可見他是何等的疼東淑,生怕東淑在李府受了委屈似的。

能逼得蕭憲說出這麼一番話,李衾知道,木已成舟,伊人已去。

他直直地看著蕭憲,終於仰頭向天,淚水無聲無息地從眼角沁出,沿著鬢邊滾滾落下。

此後,李衾因為靖邊有功,皇上下旨,封為右領軍大都督,加封清河郡公。

次年,又調升為兵部尚書,皇帝顧念他喪妻之痛,有意把燕語公主許配給他,卻給李衾拒絕,問他緣故,卻是妻子新喪,他無意再娶,必要為蕭東淑守三年之孝。

李尚書大人為了亡妻非但不願尚金枝玉葉,且身邊連個妾室孌童都沒有,情深如許,潔身自好,天下皆知。

這一天,跟隨李衾的貼身小廝金魚捧著一盆葉子油亮花開肥美的梔子,要送到李衾書房裡去,過中廳的時候,見有兩個外頭的聽差躲在牆根底下竊竊私語。

金魚怕他們又閒著嚼舌,便放輕腳步悄悄地靠近,想聽他們在說什麼。

隻聽其中一個竊竊說道:“是真的!我特意擦了擦眼睛又細細看過的……”

另一個道:“你怕是活見鬼了,咱們的三少奶奶這仙逝了都要一年了,怎麼會出現在什麼歲寒庵?”

“我真的見著了,對天發誓!”“若不是活見鬼,就是你看錯了……你又哪裡認得三少奶奶?”

“正是我之前見過少奶奶一麵兒才認得的呢!少奶奶在咱們府內的時候不是出門過幾次?恰好那麼一次我在門上伺候,偷偷大膽抬頭看了眼,真真是個天仙一樣的人物,那樣絕色無雙的美人兒,這世上再沒有第二個的,試問我又怎麼會看錯?”

金魚呆呆地聽到這裡,懷中的那盆梔子不知不覺抱不住了,“啪”地一聲,掉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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