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2 / 2)

她還未說話,江少奶奶卻哽咽道:“今日那釀壽星鴨子,本該我親自去做才是,隻是先前病死了那一場,整個人像是失了魂魄,有些呆呆的,不是不肯給太太做,就怕做的不好反而害太太不喜歡……”

蘇太太瞠目結舌,想了想道:“你、那你當我麵兒說的那些什麼當壽星要有德之類的話又是怎麼樣?你豈不是當麵忤逆!”

江少奶奶道:“古來有‘臥冰求鯉’,‘彩衣娛親’,孝道上的事,兒媳怎敢有半點馬虎?當時看太太著急,才勸慰了兩句,怕是太太會錯了意思。”

這話跟李持酒所說一樣。

蘇太太卻氣道:“你彆敢做不敢認,我當麵噎我,差點兒把我氣死,我怎會會錯意!現在當著酒兒的麵兒卻說這話來支吾,你可真會裝啊。”

江少奶奶以手掩口,流淚道:“既然這樣,那兒媳也沒什麼可辯解的,橫豎都是做小輩的錯,隻求母親寬恕我言差語錯……”委曲求全地說到這裡,又一疊聲咳嗽了起來。

李持酒對甘棠使了個眼色:“還不帶少奶奶回去?”

丫頭急忙扶著江少奶奶退了出去,剩下李持酒對蘇太太道:“母親,她的身體本就不好,何必一味的為難,適可而止就罷了。”

蘇太太看出他不高興了,一時愣住。

李持酒則行禮道:“我先去了,母親好生保養,大夫開的藥且記得服。”

蘇太太眼睜睜看著他轉身離開,大吃一驚,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兒子居然為了媳婦對她不順和,頓時叫道:“你給我回來!”

但不管她怎麼發怒,李持酒還是頭也不回地走了。

裡頭蘇太太白白地聲嘶力竭叫了一場,反鬨得自己眼前發黑,差點兒又暈死過去。

且說李持酒回到房中,見江少奶奶正在喝水,不知怎麼又弄得氣喘,好不容易止住。

小侯爺淡淡掃了一眼甘棠:“你出去。”

甘棠也是打怵這位爺的,忙行了個禮,悄然退了出去。

李持酒走到床邊上:“好好的怎麼又鬨起來?”

以前這種事也時常有的,但今日有些特殊,居然鬨到讓蘇太太派人去叫了他回來。

畢竟之前都是蘇太太占上風,從來不會過分驚動他。

李持酒了解自己母親的脾性,同樣也深知自己這位夫人的性子。

“江雪”是他一意孤行要娶的,是個極其敏弱內向的女孩兒,從進了門,任勞任怨的伺候,時間一長,李夫人就覺著成了例,而且江雪不管做的怎麼好,李夫人總能挑出錯兒來。

也許江雪的出身就是錯吧,畢竟她是罪人之女,若不是李持酒執意要娶她,此刻她隻怕也跟著江家的父母,或者死在流放西北的路上,或者不知流落何處了。

兒媳婦出身不佳,這大概也是李夫人最不滿意的地方。

可能也知道這點兒,所以江雪自打進門後,就矮人一頭似的,事事順從,忍氣吞聲。

所以李持酒斷然不信江雪會忤逆頂撞蘇太太。

此刻江雪低著頭,喏喏道:“沒什麼……隻是因為我,又讓侯爺為難了。”

比起蘇太太的不依不饒,這句話卻更顯得顧全大局。李持酒道:“沒什麼為難的,倒是你的身子,先前不是好了些嗎,怎麼又像是轉壞了。”

江雪道:“多半是路上顛簸,所以才……不過也賴不得這個,到底是我的底子不好,大夫說過了的,我不是個長命之人。”說到最後一句,就飛快地瞥了李持酒一眼。

李持酒沒留意她這個動作,隻不以為然道:“什麼長命短命,大夫又不是神仙,何況這世上庸醫多著呢。如今到了京城就好了,這裡高明的大夫畢竟多些,改天我叫人尋兩個來好好給你看看。”

“不不,”江雪脫口而出,迎著李持酒的目光,卻忙又緩聲道:“人各有命,何必強求。我是認命的。何況……我也很是自責。”

“自責?”

“我雖然一心孝順太太,可事與願違,每每地惹她老人家不快,所以很是自責,恨不得自己去了。”

李持酒聽到最後一句似有所動,走到她跟前,探臂將她輕輕摟住。

他才在金穀園廝混過,身上是雜亂的脂粉香氣,雖然不乏名貴的香料。

江雪臉色一變,眼神閃爍,想要避開又不便,隻能僵硬地把袖子裡的帕子扯出來,假裝咳嗽掩口般的抵在口鼻處。

李持酒當然發現了她的不自在,卻隻以為是兩人久未親近的緣故,沒有多想,隻淡淡道:“你不必說這些喪氣話,有我呢。”

江雪垂著頭,半晌才道:“侯爺……其實太太說的話有道理,您就沒有想過嗎?”

“嗯?”

江雪忍著那熏人的香氣、以及他身上獨有的男子氣息,小聲道:“就是……我不像是長命之人,出身又是寒門,侯爺新立了功,如今進京,自然是炙手可熱的新貴,隻怕不少高門淑女願意結親,我又何必……耽誤侯爺前程呢?”

李持酒聽到這裡,隱約會意:“你什麼意思?”

江雪話到嘴邊,忽然覺著不太對勁,便改口道:“侯爺自然知道的。”

李持酒冷笑了聲,將她放開,他起身負手,冷笑說道:“老子的前程跟女人有什麼關係?少說這些不中聽的廢話。至於你,我喜歡一日,你就留在身邊一日,等哪天我看厭了,不用你開口,我自然會處置。”

他說了這句後,便轉身出門去了。

直到李持酒去後,榻上的江雪才將掩口的手帕緩緩放下。

同時,她臉上的神情也都變了。

跟先前的柔弱楚楚不同,如今這張秀美絕倫的臉上,透出一種不屑鄙夷、略帶微惱的表情。

“這臭小鬼……”她磨了磨牙,喃喃低語道:“還挺難纏的,這是軟硬不吃啊。”

說了這句,又忙舉起帕子撣自己肩頭:“又去狐狸窩鬼混!臟死了!”

神情,氣質,皆跟李持酒那位委曲求全、賢惠可憐的“江少奶奶”判若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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