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1 / 2)

第19章

且說蕭憲負氣而去,隻剩下李衾,還有如墜霧裡雲中的東淑甘棠等人。

那原先陪著的尼姑見勢不妙,半句也不敢多說,也忙退到門外去了。

李衾回頭,對上東淑凝視的眼神,隻聽她說:“那個人……”

很長一段時間,他沒有等到東淑說出那個答案,於是接道:“那是蕭憲,是蘭陵蕭家的人。”

東淑皺皺眉:“原來是這位蕭大人啊。”

說了這句,又看向李衾:“他剛剛在說什麼?”

李衾張了張口,突然覺著她在問,而他負責回答,主動權在她手上,卻像是審問犯人一般,似乎本末倒置了。

於是不答反問道:“我有一件事情要跟少奶奶商議,能否入內詳談?”

東淑回頭看了看裡間:“李大人身份尊貴,這裡是我們內宅女子靜修的地方,怕是不便,傳出去也有閒言碎語。”

李衾默默地看著她,是啊,麵對她……他怎麼總會忘了“規矩”。

東淑道:“有什麼話就在這外頭說吧。”說著拾級而下,一直走到那銀杏樹邊上。

銀杏樹灑落一片蔭涼,下有個石頭桌子,旁邊幾個圓圓的石鼓。

東淑掏出帕子撫了撫,甘棠早衝去拿了個坐墊出來:“少奶奶坐這個。”

李衾這邊兒本無意落座,就在旁邊站著。

不料明值見金魚兒在外頭,他就跑過來,自個兒抬手把旁邊的石鼓擦拭乾淨:“李大人請坐。”

李衾有些意外地看他一眼,終於點了點頭,也便一撩袍子坐了。

東淑眯起眼睛盯著旁邊的樹乾,並不看李衾:“有什麼事情,李大人請說。”

李衾遲疑。

李大人實在想不到蕭憲來去如風,且反應那麼大,不過他既然去而複返,總沒有要無功而返的道理。

這麼多的巧合,他實在是氣憤而不甘心。

於是很快地收斂心神,李衾道:“我是為了那麵古銅鏡而來的。”

東淑本來淡淡的,聽了這句卻微睜雙眼看向李衾:“你……”她咽了口唾沫,有些擔心地看著李衾:“李大人總不會是想……”

原來東淑因為一眼看中那古銅鏡,勢必要占為己有,隻可惜錢卻是李尚書拿的,此刻見他“大張旗鼓”的回來,還帶了“幫手”,竟下意識覺著此人是不是要跟自己搶?

那可是萬萬不能的。

李衾對上她骨碌碌的眼睛,跟孱弱的身形不同,這雙眼睛散發著靈透而飽滿的生氣兒,總會提醒著李衾她多像是他夢牽魂繞的那個人。

東淑的擔憂之色都寫在臉上了,李衾看在眼中,心底啞然失笑。

“君子不奪人所愛,少奶奶放心。”李衾先給她吃了一顆定心丸。

東淑總算鬆了口氣:“那大人為何提起這麵鏡子?”

“原因是這樣的,”李衾瞥她一眼,又垂眸道:“方才那位蕭大人,少奶奶已經見過,這位蕭大人是很擅長收藏古董的,他家裡有一麵銅鏡,看著竟像是跟少奶奶這個有幾分相似。所以我今兒才特意帶了他來,誰知道他……”

東淑一一聽他說著,隻覺著他聲音渾厚,語氣不疾不徐,頗有一種安撫人心之能,聽到最後便忍不住問:“他為何發脾氣?”

事到如今,何必再避諱呢。李衾心中一歎,索性道:“正如少奶奶先前所說,你的樣貌,的確跟我、跟我……”

他說著,可“亡妻”二字,竟像是有千斤重。

雖然那是事實,但似乎說出來就承認了東淑已去,是他避忌而不願的,於是道:“跟我先夫人有幾分相似。而蕭大人,正是我先夫人的兄長,所以見了你之後,不免觸景生情,情緒失控,請你不要見怪。”

東淑緩緩聽來,到最後便微微皺眉,竟有幾分戚戚然:“原來是這樣。”她喃喃了這句,又振作精神:“李大人放心,我怎麼敢見怪,那位可也是尚書大人。另外照大人所說,蕭大人也是個極手足情深的人,又有什麼可見怪的呢。”

李衾深吸一口氣,略笑了笑:“嗯,多謝。”

東淑問:“那跟銅鏡又有什麼關係?”

李衾道:“蕭大人很喜歡他那麵銅鏡,我本是想帶他來看看真假,誰知他竟一怒而去,也沒顧得上看見。”

“然後呢?”

李衾道:“不知少奶奶可否把那麵鏡子借給我,讓我……帶去給蕭大人一看?”

東淑窒息,眼中隨著浮出幾分猜疑:“借?”

雖然對方是堂堂的兵部尚書,出身又尊貴,不至於昧了自己的寶貝,但畢竟那是心愛之物,且錢還是人家出的,若是他仗著位高權重,一借不還,自己到哪裡說理去?

倒不是小人之心,畢竟是……跟人家相比,自己太勢單力薄了。

李衾原先看蕭憲那樣,心裡也很不是滋味,可現在跟東淑說了這幾句,又窺知她的種種小心思,之前那種情緒逐漸散去,倒是有些暗笑起來。

“是啊,不知少奶奶肯嗎?”他故意又問。

東淑看著對方一副老謀深算的架勢,有點像是令人看不清城府的狐狸,哪裡敢輕易答應。

便猶豫著問道:“那、那倘若借了去,蕭大人覺著是真的,又將怎麼樣,可還會還給我嗎?”

李衾笑道:“蕭大人雖然愛寶如命,卻不是那種不擇手段的人。東西是少奶奶你的,他自然不至於強行奪愛。”

東淑問:“真的?”

李衾點頭:“我替他擔保。”

東淑心裡想:“你替人擔保,我還不信你呢。”麵上自然不敢說這話,隻道:“李大人是本朝尚書,世家出身,一言九鼎,何況鏡子又是您幫我出錢所得,如今您開了口,就算是給了李大人也無妨……”

李衾聽她誇誇其談,什麼“世家出身一言九鼎”,就差再補上句“童叟無欺公平交易”了。

可聽到最後一句卻又有些怦然心動,當即抬眸看向東淑。

東淑給他深邃的眼睛瞧過來,心頭微微一亂,卻後悔自己話說的太滿了,本來她是以退為進的意思,告誡李衾千萬彆因為區區古董墮了他李家的尊貴身份,但若是這個人真的就厚顏無恥的要了去……又該怎麼改口回絕?

李衾看她眼神慌亂的,像是受驚的小鹿,不禁挑唇。他這一笑,卻是風清月朗,像是春風撫慰人心。

東淑呆了呆,心裡忽然又掠過一個念頭:“好奇怪,怎麼、怎麼這個人越看越眼熟呢?”

李衾卻不知她此刻心中的想法,隻是慢慢地抬手,把腰間的那枚佩玉解了下來,在手中看了會兒,便緩緩地放在桌上:“有道是單口無憑,這個玉佩是我一向帶在身上的,是心愛之物。如今就送給少奶奶先拿著,權當是個信物,等改日把這古銅鏡物歸原主的時候,少奶奶再還給我不遲。”

東淑瞥了眼。

她畢竟出身蘭陵蕭家,從小不知見過多少珍器重寶,認知跟見識都是本能的,見那玉佩乃是圓形,中間鏤空雕琢著的是一隻三足金烏,正是李氏家徽的象征,且質地晶瑩細膩,如同一團無瑕的雪白羊脂,玉佩珍貴還在其次,隻怕更是意義非凡。

跟隨李衾的乘雲原先因為李衾陪著蕭憲,他不敢擅入,後來見蕭憲走了,才大膽蹭了進來,此刻見李衾把這個東西拿出來,頓時變了臉色。

這塊玉佩,李衾很少離身的,是他從小帶著之物,有什麼急事的時候,這玉佩也可以當做極重要的信物,李氏的人見玉佩如同見了李衾。

金魚張口結舌:“主、主子……”想勸又不敢。

東淑心裡已經有七八分滿意了,卻偏偏蹙眉道:“大人實在太謹慎了,這個就不必了吧,倒像是我信不過大人似的。”

李衾道:“這麼說少奶奶是同意了。”

“您開了金口,敢不從命?”東淑笑說著,便看向甘棠:“呆著做什麼?還不快去把銅鏡拿來交給大人?”

這丫頭答應著才要去,東淑又咳嗽了聲,往桌上瞟了眼。

甘棠順著她的示意,看見桌上玉佩的時候,總算明白主子的“苦心”,當下便紅著臉道:“我、我替少奶奶收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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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淑心裡滿意,嘴裡偏說:“你看你慌裡慌張的,李大人的東西何其珍貴,彆弄壞了。”說著就抬手,把手中的帕子遞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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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棠實在服了自己這個主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愛財”了,愛就愛吧,偏還這麼口是心非的。

當下隻得一邊道歉,一邊接了帕子,用帕子小心包起了玉佩,送到裡間兒,又取了銅鏡拿出來交給東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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