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這件事我也可氣,就因為對方是皇後娘娘家的人,李尚書都不能保全盧副將……這才是開始,再往下還指不定怎麼樣呢。總不能把兵部都翻了天吧。”
東淑跟蕭憲聽到這裡,才知道原來是兵部的人,不由詫異地對視了一眼,筷子都放下了,隻管聽。
此刻那些人逐漸酒酣耳熱,話更多了
。
一人道:“說來,倒也怪咱們李大人,放著好好的公主不去娶,怎麼偏要娶那麼一個人……我倒不是嫌棄那位是什麼二婚的,最要命的是,那原本是鎮遠侯的人,這說出去可不好聽啊。”
“是啊,鎮遠侯是李大人一手調回來的,對他有再造之恩,如今娶他的妻子……知情的還罷了,尤其是那些不知情的,哼,不瞞各位,我可已經聽說了很多難聽的話了。”
“什麼話?”
“什麼話?”那人嗤地一笑:“彆的我不說,隻說一件,有人說,是李大人因為鎮遠侯的妻子長的跟原配夫人相似,所以才出手橫刀奪愛了,偏鎮遠侯最近又多災多難的,還說是李大人故意害的呢。”
“真是胡說八道!”
“雖然不能當真,可……唉,人言可畏啊。我們大人一世英名,可彆栽在這女人身上才是……”
蕭憲兩人沒想到他們下一句提的是這個,蕭憲眉頭緊鎖,眼中透出慍怒:“我去喝止他們。”
東淑忙握住他的手:“哥哥彆去。”
蕭憲道:“這話怎麼能忍?”
“聽你說的,豈不知‘防民之口甚於防川’?越是嗬斥越發怕變本加厲,何況謠言止於智者,何必計較。吃了東西咱們就走吧。”東淑反而細聲安慰。
蕭憲哪裡還有心情吃,丟下筷子,就要帶東淑走。
不料就在此刻,卻聽到外間忽然有個聲音淡淡的響起:“你們說夠了嗎?”
蕭憲愣怔,便先停了動作。
隻聽嘩啦啦紛聲亂響,像是桌椅碗筷等給掀動。然後是一些支吾囁嚅的聲響:“大、大人!”
那人溫聲道:“你們若是不願意領差事,直接同我說就是了。兵部的人不思忠軍報國,嚴以律己,竟也跟無知婦人一般嘴碎,彆人說的狗屁話,你們就也跟著傳,你們乾脆彆去打仗了,不如把這身兒衣裳扒了,換上女人的裙子,縮在暖炕上繡花去吧。”
眾人慚愧非常:“大人,我們、我們原本是喝多了……請您見諒!以後再不敢了!”又是一陣響動。
蕭憲聽到這裡就站起來,把門打開。
誰知這些兵部的官差有六七人,就在對麵房間裡,此刻正齊刷刷的跪在地上,在他們站著的人人身上披著眼熟的黑狐裘大氅,身形端直軒昂,蕭憲當然是誰。
聽了背後動靜,李衾回身看向蕭憲。
四目相對,蕭憲冷笑道:“他們敢在這裡嚼舌頭,也是李大人你禦下不嚴的緣故。如
今你卻來裝好人了。”
地上幾個人聽見,抬頭見是蕭憲,一個個越發變了臉色。
李衾道:“我替他們向蕭大人道歉。”
眾人也忙愧悔道:“請蕭大人見諒!我們是多喝了幾杯馬尿,一時糊塗了。”
“你們不是糊塗,我看倒像是是故意的,”蕭憲冷笑道:“你們若是李衾的部下就該知道他的為人,怎麼也跟不知情的人一樣背後嚼舌,或者對你們來說他李子寧真的那麼不堪,一世英名
會毀在女人身上?他要真的這麼容易被毀,便證明也不過是個無能的庸才,你們也不用給他效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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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人都是兵部的乾將,兵部上下皆都十分擁護李衾,有些曾隨著他出征過的,甚至將他視為父兄般的人物,此刻給蕭憲如此擠兌,眾人無地自容,就如同有無形的鞭子抽在自己臉上身上一樣,極為難堪。
紛紛道:“是我們對不住李大人,對不住蕭大人!”
蕭憲也不管他們,冷冷地把門又關上了。
李衾見大家還跪在地上,便道:“行了,蕭大人隻是恨鐵不成鋼罷了,並無惡意,你們若真知道錯,我多擔些罵名也不算什麼,都起來吧。”
大家麵麵相覷:“我們委實知錯了。”
李衾親自把為首一人扶起來,道:“我本來是想來給你們踐行的,沒想到是這個局麵。如今你們要出京,當高高興興的,不許這般垂頭喪氣,不像是軍人,也墮了兵部的誌氣。”
大家聽了,才又重新抬起頭來,但臉上仍是有愧悔之意。
李衾看桌上還有酒,便自己斟了一杯,道:“喝了這杯,就啟程吧。這點小事也不必記在心上,畢竟軍伍中的人,不是靠一張嘴,而是靠你們的一身本事,你們這一趟若是做的出色,我的臉上自然有光。”
大家得了這句,誌氣跟精神才又恢複過來,紛紛也握住酒杯:“多謝大人。”
李衾把自己手上那杯喝光了,道:“等你們回來,我自然再替你們接風。”
眾將士早已經滿麵感激,重又抱拳行禮,便魚貫出門而去!
蕭憲站在窗戶邊上,見那些人下了樓,翻身上馬,打馬往前疾馳而去,果然又是那種虎虎生風之態了。
想到方才李衾那幾句話,忍不住哼道:“你瞧瞧他,多會收買人心。短短的幾句話,就讓這些人恨不得為他死了也甘心。”
才說了這句,就聽到輕輕的敲門聲響起。
蕭憲眉頭一皺:“走開。”
房門卻給輕輕推開了,顯然那人並沒有想要得到蕭憲的應允。
蕭憲也知道是誰,才故意拒絕的,此刻見他不請自如,便又斜睨過去:“你乾什麼?”
李衾緩步進門,掃了眼桌邊坐著的東淑,目光深邃而寧靜,眉眼間笑意溫潤。
他先向著蕭憲拱手行禮:“方才那些人口沒遮攔的,請哥哥見諒。”
蕭憲冷冷道:“我若不見諒呢。”
李衾道:“清者自清,若外頭的流言儘數都放在心裡,還活不得了呢。”
蕭憲道:“不用你教我,也不愛聽你多說,你趕緊離了這兒是正經,彆叫我罵你。”
東淑聽到這裡,便咳嗽了聲。
蕭憲彆的可以不理,但東淑的麵子自然要給,當下隻翻了個白眼,忍著不言語了。
當著蕭憲的麵,李衾畢竟不敢貿然,就隻對東淑溫聲說道</:“剛剛他們的話,你彆放在心上。”
東淑垂頭:“你這樣著急叮囑,叫人不放在心上也難。”
李衾笑了笑,道:“跟著我的都是粗人,其實有口無心的,以後我會多加管教。”
東淑也因為蕭憲在,畢竟言語中要留意分寸,便道:“知道了,不會多想。李大人也不必在意。”
她此刻身著男裝,脂粉不施,卻眉若遠山黛,唇若含珠,膚白勝雪,發青如墨,清新秀麗猶如荷上清露。
李衾看在眼裡,心中竟又是一陣恍惚,恨不得上前定睛再看個仔細明白。
正是氣氛微妙的時候,外頭留春敲門,竟道:“三爺,府內找了來,說是宮內派了人傳您即刻進宮。”
李衾聽了這話,眉峰一動。
蕭憲猜測皇帝此刻傳自己,隻怕是因為那三樣古董的事,於是便顧不得李衾,隻要帶東淑回蕭府。
李衾見他匆匆的,便不動聲色的往門口退了半步:“皇上這時侯著急傳大哥,不知何事?”
蕭憲道:“這個跟你無關。”
李衾長指微微握起,終於道:“那……就讓我先送她回去吧。”
蕭憲詫異地看他:“李子寧,彆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你做夢呢?有我在,用得著你獻殷勤?”說著便對東淑道:“咱們走,彆理他。”
東淑見他總對李衾沒有好臉色,反而不忍,便向著李衾行禮道:“我先去了,告辭。”
李衾喉頭動了動,終於還是沒說話。
蕭憲跟東淑上了馬車,往蕭府而去,誰知才行半路,那宮中的人已經趕到了。
原來果然如蕭憲所料,之前杜太監跟穆先生帶了那幾樣寶物進宮,皇上一看,果然震驚。問起詳細,他們自然就說起蕭憲跟“小江”。
不料皇帝一聽,便立刻下旨,命傳蕭憲跟小江進宮。
蕭憲本以為隻傳自己,如今聽說還有東淑,自覺意外,何況東淑女扮男裝的,見不得人。便要先行回府讓她換衣裳。
然而來迎的太監陪著笑催道:“尚書大人還是彆耽擱了,我們先前在府內已經等了半晌,若還耽誤下去隻怕皇上會不高興。何況杜公公說,那寶貝乃是難得一見的,皇上喜歡著呢……見了大人跟這位小哥兒自然是嘉獎的,可彆讓喜事反而變成壞事。”
蕭憲一想,反正皇帝也見過東淑,而且又不是故意的要去欺君,事出突然,皇上也不會怪罪,於是便跟東淑轉道進宮。
務觀樓中,李衾因
見他們都走了,自站了片刻,才心事重重的下樓。
上了轎子往回,將到李府的時候,才有一個人騎馬而至,這人下馬後跑到轎子旁邊,跟李衾低語了一句。
李衾掀起轎簾,微微傾身,詫異問道:“你說什麼?”
那人躬身答道:“蕭尚書跟那位江公子一起進宮去了。”
李衾雙眼微睜,像是不可置信,那手挽著轎簾半晌都不能放下,像是僵了一樣。
宮中。</這次皇帝並不是在武德殿,反而是在西暖閣。
杜太監跟穆大人送了寶物而來,文帝過目,嘖然歎道:“好東西,這是漢代的無異了,雖然青釉褐斑瓷不錯,但到底要一窺裡頭究竟,就算毀了外麵的……到底也要一試。”
當下命工部跟大內的好手一起去恢複那幾樣東西。
此刻鎮遠侯李持酒在旁邊,左顧右盼,竟說道:“這個東西我見過。”
文帝笑問:“你哪裡見過?”
李持酒道:“當初我……江雪弄了這幾樣在屋子裡,我還笑她是從哪裡撿到的破爛兒呢。”
文帝聽了這句,想了想,便對李持酒道:“如今你知道,這原本不是破爛兒,隻是外頭偽裝的很像,裡頭藏著的卻是金玉,你是什麼想法兒?”
李持酒再直,也聽出了文帝這幾句的言外之意,他哪裡是說著青釉褐斑瓷,而是自己欣賞的那個人。+杰米哒.
當下嗤嗤笑道:“我看走眼,走了寶,我自認了便是,總不能再奪回來,人家是有主兒的。”
文帝哈哈大笑。
皇帝笑了片刻,說道:“難得聽你說一句正經的話,還以為你會不管不顧呢。”
李持酒聳聳肩膀:“我倒是想。”
“那為何不去做?”
李持酒道:“皇上,莫要跟我玩笑,這話公主也跟我說過,當時我跟公主說,我無權無勢沒有根基依靠的一個窮困小子,跳的不慎,還可能給人砍了頭呢,哪裡敢做這種大逆的事情,除非我造了反。”
自古以來,當著皇帝的麵兒提“造反”的,大概隻有李持酒了。
難得文帝不以為然,他想了會兒,忽地說道:“鎮遠侯,朕問你,你這輩子,有沒有什麼願望?”
李持酒有些詫異,繼而道:“願望?沒什麼特彆的,不過是這輩子自在無拘,隨心所欲的就行了。”
文帝笑道:“那到現在為止,你覺著如何呢?”
鎮遠侯想了想,嘖了聲搖頭。
文帝看他皺眉咋舌的樣子,仰頭大笑:“你一路所作所為,可是讓不少人為之瞠目結舌,怎麼在你自個兒卻不覺著如何?”
鎮遠侯道:“這就是那句什麼話,叫做就像是人喝水一樣,是冷是熱隻有自個兒知道。”
“如人飲水,冷暖自知罷了,”文帝長歎了聲,點頭道:“朕一來覺著你的性子的確太張揚不羈,若是收斂些倒是好的。如今聽你說出這話,倒像是有了點兒要收斂起來的苗頭,不過……倒是不知這對你而言意味著什麼。”
“皇上這話我怎麼不懂?”+杰米哒.
文帝看著李持酒,眼神暗暗沉沉的,像是有什麼猶豫的念頭在裡頭悄然閃爍,終於文帝一笑道:“沒什麼,就是覺著,你這一輩子若隻是做個無心無掛的不羈少年,倒也不錯。”
李持酒有些回味:“哦,原來皇上是怕我變得多愁多病或者老練深沉起來?這卻是多慮了,人家都說江山易改稟性難移,我一時半會兒怕是改不了的。”
文帝複又大笑,顯得很是開懷,他往外看了眼,見那幾個人還在忙碌,金器上的龍紋也更明顯了,黑色的紋路在金晃晃的器皿上盤繞,肅穆貴重。
文帝看著那道莊重龍紋,緩緩道:“你剛剛說人家已經有了主,你不能搶回來,那……若是朕可以幫你搶回來呢?”
“什麼?”李持酒吃驚地看著皇帝:“皇上,您在跟我開玩笑?我可經不起這個。”
文帝的眼神卻很不像是玩笑,他淡淡道:“你總該知道,什麼叫‘君無戲言’……朕隻問你,你想不想?”
兩人目光相對,鎮遠侯展顏道:“想啊,做夢都想。”
作者有話要說:接下來會有一個令人意想不到的反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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