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7 章(1 / 2)

隻見從內殿的帷帳後麵緩緩地走出一個人來。

這人身邊兒跟著兩個太醫, 正小心翼翼扶著他,他卻仍是一臉不以為然的神情。

雖然臉色憔悴, 走起路來緩慢且一瘸一拐的, 但身上那股凜然傲然的氣質卻絲毫未改, 反而像是淬煉過的刀鋒, 更加凜冽懾人。

此人當然就是鎮遠侯李持酒。

袁侍郎看到李持酒的瞬間, 幾乎麵無人色。

“你、你不是已經……”他瞪著李持酒,哆哆嗦嗦的,又倉皇看向皇太後, “我明明得知……”

太後道:“你以為、你買通了我身邊兒的人, 她給你的消息就一定是真的嗎?”

話音剛落,就有太監推搡著一個老嬤嬤進來。

那嬤嬤哆哆嗦嗦的, 卻正是太後的心腹, 之前也是她跟內侍官出去跟袁侍郎見麵的。

袁嘉看見此人,知道自己是中計了。

這嬤嬤雖是太後的心腹,但他以前每次進宮都以重金籠絡,故而這嬤嬤便成了他放在太後身邊的眼線, 本來這老婆子行事非常的謹慎仔細, 之前送給自己的消息也從沒誤過,卻不知為什麼竟給太後發現了!

袁嘉自然不知道,其實並非是太後發現的細作,而是東淑因為聽了小阮的話後才留意的。

東淑將此事告訴了蕭憲,蕭憲立刻明白事有蹊蹺,卻不願打草驚蛇, 就叫她假裝不知的按兵不動,實際上卻早安排人盯著這老嬤嬤了。

之前彩勝突然發難,李持酒及時護住東淑,寧肯以自己的身體當盾牌。

幸而他身上還帶著太醫給綁著的夾板,彩勝的那一刀狠狠紮落,正給他肩頭的那塊板子擋住了。

但他因為動作太劇烈,把肩頭的一處傷口弄的綻裂,才流出了鮮血,看著像是個重傷的樣子。

加上他體力沒有恢複,勉強護住東淑後,就立刻昏死了過去。

當時蕭憲正趕來,見太後跟伺候的人都看見了這幕,他便順勢上前,演了一出李持酒因為這突然發生的襲擊而傷重不救的戲碼。

如今宮中正是氣氛緊張的時候,所以這消息立刻瘋也似的傳遍了。

那會兒太後都給蒙在鼓裡,一時驚嚇的暈厥,那老嬤嬤自然也不會懷疑,就“如實”地告訴了袁嘉。

所有這樣的安排,無非是想讓袁侍郎放下戒心,以為勝券在握,這樣他才肯進宮來。

袁侍郎看到李持酒出現,就知道大勢已去。

他後退一步,卻見殿門外早有許多侍衛閃了出來,他帶進來的心腹也早給殺的殺,拿的拿了。

袁嘉站住腳,垂死掙紮道:“好,就算我中了計,但是兵馬尚且屯在城中,你若是敢動我,明日京城便會大亂!”

李持酒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了,因碰到傷,便“嘶”了聲。

聞言道:“大什麼亂啊,你來的時候沒看到蕭尚書出宮去了?”

袁嘉一愣,繼而想打搜那幾道夜色裡走向午門的影子:“蕭憲?”

李持酒道:“我聽蕭大哥說,是你在兵部那裡挑唆的,讓那些人蒙在鼓裡才跟著你鬨事,擒賊先擒王嘛,隻要把你這個攪事精拿下,不愁那些人還想一頭撞南牆去,我彆的可以不信,蕭尚書的話我是很信的。”他說到這裡就笑眯眯地往內殿方向看了眼。

袁侍郎屏住呼吸,終於臉色慘然道:“好、好好……是我計不如人。隻是……”

他勉強再度看向太後:“娘娘真的就認定此人了嗎?他真的比我合適嗎?”

“你還不閉嘴!”皇太後忍無可忍,咬牙道:“把他拿下!先押起來等候發落!”

侍衛進來把袁侍郎的官帽摘了,也許知道反抗無用,袁嘉並沒有掙動。

李持酒看著他,忽然道:“袁大人的膽子向來是這麼大的?帶兵造反這種事,我以為隻有我才能想乾得出來呢……你一個文官兒,難道覺著自己能成事?”

袁侍郎給這麼一問,心頭竟有些恍惚……是啊,他一個文官,怎麼就想到了“造反”?大概、大概是身邊讒佞的人太多了吧,不知不覺就迷了神智,一門心思地巴望著那個龍椅,連龍椅底下有多少森然枯骨都視而不見了。

就像是、鬼迷心竅了一樣。

李持酒盯著他,見他隻管失魂落魄的,便沒有再繼續問下去。

袁嘉給帶走後,太後的神色有些黯然,卻仍振作精神道:“這件事總算告一段落了,你且去歇息罷。蕭憲這一去,今晚上指定不會進宮的,最早也得明兒才有消息。”

太醫扶著李持酒起身,他卻回頭看著內殿:“你不走嗎?”

話音剛落,就見東淑從帳幔後麵走了出來,先前東淑是陪著太醫等在那裡的,隻是袁嘉當時在,不便露麵。

這會兒便上前給太後見了禮,便要告退。

太後望著她,道:“我聽蕭憲說,是你告訴她……我身邊有細作的。多虧了你。”

若不是及早防備,隻怕這老嬤嬤就得找機會去暗害李持酒了。

東淑道:“也是僥幸,太後請保重鳳體。”

太後看看她,又看了眼在她身後眼巴巴等著她的李持酒,長歎了聲道:“知道,你且去吧。”

於是東淑便跟兩個太醫並一些太監宮女們,陪著李持酒出了武德殿。

太監早抬了軟轎過來,李持酒自忖坐了這個不太方便,便不肯坐。東淑勸道:“身體要緊,你且坐著。”

“那你呢?”他問,“你跟我一塊兒坐。”

聽他又隨口胡說,東淑不禁又皺了眉,李持酒笑道:“你不跟我一起我就不坐,難道叫我在上,你在下?”

幸而跟隨的太監非常的機靈,笑道:“殿下,江少奶奶也有步輦的,隻是他們遲了一步,立刻就到了。”

李持酒“啊”了聲:“這還行。”

兩個人站在大殿門口,頭頂的燈籠在寒風中搖曳,他的臉色就有一點是籠在暗影裡的。

因為遭了這些日子的折磨,頗有點形銷骨立的意思,五官卻越發的鮮明,之前的少年氣減了不少,依稀的有幾分凝重了。

東淑想到先前他奮不顧身來救自己的樣子,可知當時她也是魂飛魄喪了,幾乎立刻也信了蕭憲的演技,差點也跟著驚死過去,幸而蕭憲悄悄地捏了她的手一把,才總算把她的神智喚了回來。

但是李持酒當時所作所為帶給她的震撼卻揮之不去。

此刻,東淑隻看了一眼,就垂了眼皮。

李持酒卻一直都在凝視著她,見她單薄一身的在跟前,幾乎按捺不住就把她抱入懷中。

於是問道:“你冷嗎?”

“不冷。”

“你怎麼好像在發抖呢?”

“你看錯了。”

兩個人一問一答,東淑的步輦也到了,於是李持酒才上了軟轎,又吩咐:“你們抬過來些,方便我說話。”

幸而這宮道寬闊,軟轎跟步輦可以並行無忌,鎮遠侯道:“你怎麼像是不太高興?”見東淑不答應,就問:“莫非是在為蕭大人擔心?”

東淑其實沒想到這個,見他提起,就順勢答應了:“嗯。”

李持酒道:“我聽說順義侯也在外頭,他是個很講義氣的,又是蕭府的女婿,就算有個什麼,也會護著蕭尚書的。何況如今袁嘉給拿下了,外頭的人隻要不是很糊塗的,就不會一條道走到黑。”

東淑笑了笑:“說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