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此時,甘棠從外頭進來,道:“殿下那裡聽說蕭尚書大人來了,非要過來見您,好歹給太醫們攔住了。”
東淑聞言忙對蕭憲道:“哥哥,你去見他吧。不過……”
蕭憲道:“你是不想我告訴他關於李衾的事情?”
東淑道:“太醫說他傷的這個樣子,能夠得回一命已經算是神佛開恩庇佑了,我怕他聽了這些事情又煩心養不好身體。”
蕭憲認真看著東淑:“你對這個小子倒是真心的好。”
東淑的笑裡也透出幾許苦澀:“要不是因為欠了他的,我也不必這樣,對了,你怎麼知道先帝遇刺是楊瑞做的?”
蕭憲默然:“是麗太妃臨去告訴我的。”
東淑聽說是麗太妃所言,心更狠狠一顫,眼神複雜的看向蕭憲,到底沒有再問下去。
蕭憲起身,在東淑的肩頭輕輕地拍了拍,對她道:“我也聽說你最近懶怠吃東西,恐怕是勞累過度,趁機出宮去也好。”
東淑目送蕭憲離開後,慢慢地喝了口茶,心中忐忑起伏。
想著李衾不是那種謀朝篡位的人,想著朝廷如今風雨飄搖,忽然又想起小阮剛剛跟自己說的話。
原來,小阮之前跟東淑說起了蘇夫人臨終時候的情形。
自從小阮成了李持酒的人後,她對楊瑞自然是陽奉陰違,楊瑞起初想讓蘇夫人死,無非是想徹底殺人滅口。可是後來蘇夫人“陰差陽錯”地逃過一劫,小阮隻說是給蕭憲等盯得緊,所以才失了手。
楊瑞也怕給蕭憲看出什麼來,何況他已經登基了,地位漸漸穩固,所以便不再緊逼小阮。
隻是到後來楊瑞意識到隻要李持酒在的一天,自己的威脅就一直存在,倒不如仍舊跟處理三皇子般一勞永逸。
於是才雙管齊下,調虎離山後,外派刺客殺李持酒,裡間就對蘇夫人下手。
本來小阮把後院看的好好的,可也畢竟是百密一疏,蘇夫人偏又是個心淺的人,知道李持酒出事後,新病舊疾一並複發。
當時孫姨娘也早給小阮安排著許了一個李持酒的下屬,所以在蘇夫人身邊伺候的隻有小阮,小阮因知道自己失職,一來必定是楊瑞發現自己不再忠心,後續一定不會放過她,二來在李持酒麵前也無法交代,兩麵擠逼,悲從中來,便哭了起來。
誰知蘇夫人這時候倒是恢複了幾分清醒。
她看小阮哭的傷心,便道:“不要哭了,我自然知道,我本來早該去了,隻是又多活了這幾天。倒是酒兒,為什麼會是這樣。”
小阮道:“太太,侯爺未必就真的有事,侯爺是有通天之能的人,必然可以逢凶化吉,死裡逃生。”
蘇夫人聽了這句,笑道:“這話說的未嘗沒有道理。”
她說了這句後,微微皺眉,像是想起了一件事似的,說道:“是了,酒兒未必有事。”
小阮見她神色平靜,自己心裡卻知道回天乏術了。
不料蘇夫人環顧周圍,喃喃道:“怎麼她不在這裡?”
小阮想了會兒才知道她指的是東淑,便道:“您是說少奶奶?聽說她如今在宮裡。”
蘇夫人道:“宮裡,宮裡……唉!要是酒兒也生在宮裡……”
她沒頭沒腦說了這幾句,忽然道:“江雪曾經跟我說過,把酒兒托付給了她的,酒兒又怎會有事呢,嗯……一定不會有事。”
小阮越發的摸不著頭腦:“太太在說什麼?”
蘇夫人道:“你不懂,還是江雪懂,隻盼她真的聽了江雪的話,替她好生的照看酒兒,彆叫他三災八難的,我也就能合眼了。”
一字一句小阮聽得非常的真切,但是偏偏懵懂不懂。
直到方才,小阮才肯將這番話告訴了東淑。
小阮雖不懂,可東淑卻非常的明白。
她記得非常清楚,當初在雲南“死而複生”的時候,那個白衣的女子就曾殷殷地叮囑過她:“替我好生照看他。”
後來回到京內,東淑一而再想起此事,覺著對於“他”的這個解釋,除了江明值應該沒有彆人了。
畢竟李持酒娶了江雪又不好好善待,按理說江雪不會對他有什麼感情的。
誰知這個謎題到現在揭開,謎底偏偏令人意外。
果然,真的是李持酒!
難道說江雪喜歡這個人嗎?這是一種什麼樣的複雜的感情啊。
可是東淑聽小阮說起蘇夫人臨去那些話,心裡又覺著慚愧。
是啊,她……好像辜負了江雪的囑托,非但沒有好生照看李持酒,反而一再看他身陷險地,九死一生,甚至置他於險境的,正是她自個兒。
她想了半天,又開始發困。
這些日子東淑每每覺著疲倦無力,隻是又不像是有什麼症候,便以為是身心俱疲的緣故。
太醫們圍著李持酒忙的陀螺一般,轉的腳步不停,她很不想在這時候另生事端,免得叫人覺著她太過嬌氣或者刻意矯情之類,所以也並沒特意叫太醫給自己看。
且說蕭憲來到正殿,打量李持酒的氣色比先前略見好些,而且難得的氣質好像也不是以前那樣跳脫不羈了,心裡竟有些欣慰。
於是隻說了內外安泰等話,叫他放心,又說了太後吩咐讓儘快擇選登基的黃道吉日等。
李持酒聽蕭憲說完,便道:“蕭尚書,我什麼都不懂,什麼也不知道,我可以嗎?”
蕭憲也聽東淑說過,鎮遠侯好像不記得以前的事情了,但對蕭憲而言這也不是壞事,天然一張白紙,才更好揮畫呢,像是楊瑞跟太子那種底子就壞到五顏六色烏漆麻黑了的,就算是漿洗都洗不過來呢。
當下蕭憲道:“誰也不是天生就會什麼的,到底要摸索著學罷了。”
李持酒笑道:“隻是我比彆人都還要蠢笨些,倒要勞累蕭尚書了。”
蕭憲聽他如此自謙,又如此動聽,便微笑道:“不敢當,我自然跟魏中書等各位大人商議,輔臣,帝師,還有太後也在,殿下很不必多慮,隻安心養傷就是了。何況你本來就資質非凡,自然很快就會舉一反三,終有所成。”
李持酒問道:“蕭尚書,你是故意說這些好聽的話哄我高興嗎?”
蕭憲笑道:“想必我還不到要以阿諛諂媚侍君的地步。”
這日蕭憲離開了養心殿後,隻去交泰殿跟太後商議要東淑出宮的事情。
太後也很快答應了,消息就傳了回來,說是東淑明兒就可出宮。
最著急的竟是太醫們,畢竟李持酒昏迷不醒的這段日子裡多虧了東淑侍奉湯藥,毫不諱言,李持酒如今恢複的這樣快這樣好,自然是東淑的功勞。
如今聽她立刻要出宮,卻不知以後如何,太醫們悄悄地商議,想要去跟東淑求一求。
畢竟李持酒的好歹也關乎他們的身家性命。
誰知他們在小聲地竊竊私語,卻不知李持酒的耳目最為出色,雖然是養傷的時候,那本能依舊在的,早聽見了。
當下藥也不吃,也不叫太監扶著,硬是自己撐著要去找她,慌得太醫們攔阻不迭。
早有太監飛奔去告訴了東淑,東淑忙趕出來,正好看李持酒踉蹌幾步往前,差點要栽倒,她嚇得緊走幾步,也不管自己跟他的力氣相差懸殊,便要扶住他。
李持酒生生地刹住腳步,卻張手把東淑抱了個正著,身體前傾,那股衝力幾乎要把她撲倒在地。
太醫們以及隨行的太監們見狀,才終於小心地退後出去。
“你要走嗎?”李持酒卻上氣不接下氣,焦急地問:“誰許你走的?”
東淑見他知道了,卻平靜地說道:“我本來就不是宮中的人,之前是非常時刻才留下的,這會兒一切向好,也用不著我了,當然要出宮去了。”
“誰說用不著?”李持酒道:“我說過嗎?”
東淑道:“彆鬨了。不必人說,我心裡知道。”
“你知道什麼?好啊,”李持酒索性咬牙道:“你若是真的要出宮,那我就也跟著你走。”
東淑眉頭一蹙:“胡說。”慢慢掙脫他的懷抱,往旁邊走開一步,又道:“還不扶著殿下?”
太監才要上前,李持酒擰眉喝道:“不許過來,都出去!”
太醫跟內侍們隻得魚貫退出。
李持酒自己勉強站住了腳,才對東淑道:“你要走也行,反正我打定主意,你去哪裡我就跟著你到哪裡。”
東淑皺眉道:“侯爺怎麼還是這麼不顧前後的脾氣?我之前跟你說的都白說了嗎?你這會兒身份不比從前,當然要以大局為重。好好地在宮中,朝野才能穩定。而且我是要回李家的,你跟去做什麼?”
“李家、李家……”李持酒咬了咬唇,忽然身形一晃。
東淑心裡想起的卻是蕭憲跟自己提過的李衾的事情,若那件事是假的也罷了,可若是真的,李衾真那麼做的話,那當著李持酒的麵,情何以堪。
她緩步走到李持酒身旁,扶著他的手:“覺著怎麼樣?要不要叫太醫?”
李持酒眼帶恨怨地看她一眼:“不用!你若要走,叫誰也白搭。”手下意識地握緊了她的。
東淑扶著他到桌邊落座,便將語氣放的溫和許多,勸說道:“侯爺,彆再任性,若是能當個出色的好皇帝,卻比什麼都強。你若真能做到,我不管在宮內還是宮外,都會替你高興。”
李持酒道:“我不要那些。”他默默地念了這句,用力攥緊東淑的手:“我隻要你。”
東淑不可奈何,啞然失笑:“才說了彆胡鬨任性……”
李持酒望著她道:“我沒有胡鬨任性,是最認真的,李衾不是想當皇帝嗎?好啊,很不必麻煩,我可以把這個皇位給他,我隻要你就行了,成不成?”
東淑睜大雙眼:“你說什麼?你怎麼知道?你……”這瞬間,她幾乎不知道自己該為李持酒這番話震驚,還是該為他竟知道了有關李衾的傳言而覺得意外。
李持酒的目光在她臉上逡巡,終於按捺不住,他手上用力,竟把東淑拉入了懷中。
輕輕一碰,身上的傷就開始疼,他卻甘之若飴的抱緊了東淑,道:“我什麼都可以的,什麼都答應你,喜歡我好不好?好不好?”
東淑聽見自己的心跳聲,這樣劇烈,她喘不過氣來,感覺李持酒垂首,滾熱的臉頰蹭到她的鬢邊,透著默默地熱氣兒。然後是他的唇,半是溫涼半是濡熱的貼上來,喃喃道:“姐姐,你的心太偏了,好歹也疼一疼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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