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和好(1 / 2)

嫁千戶 白鹿謂霜 17222 字 8個月前

知知仰起臉, 她整個人還被男人擁在懷裡,連赤/裸的足,亦搭在他的膝上, 被陸錚隨意拉過來的被褥胡亂裹著。

她小聲的問他, “你——”她本來想問男人, 你是在同我求和麽, 想了想,又覺得不合適, 總要給自家男人留點麵子的,頓了頓, 揪著他的衣襟, 道,“算了,我不同你生氣了。睡吧,你醉了,要好好歇歇。”

陸錚卻沒接話, 聲音略帶一絲緊張的道, “其實, 那日,我聽到你和你那個乳母的話了。”

知知傻了一下, 半天才反應過來, 陸錚說的那日是什麼時候, 腦海裡飛速閃過那日自己同青娘的談話, “你……”

她仔細一想, 還真的從那日起,陸錚便整個人都不大對勁了,忽冷忽熱的,脾氣怪得不行。

黑暗中,萬籟俱寂,除了屋外嗚咽的風聲,就隻聽得見對方的呼吸聲。陸錚忽然開口,他語氣十分正式,聽上去很理直氣壯的感覺,但細聽之下,又能發現其中隱藏的焦慮不安。

“我知道我不夠好,嫁給我,委屈了你,但我會把這世上最好的都給你,你想要的,我都給你。”

“所以,你能不能……能不能不要隻是把我當成你的夫君。”

知知聽得暈,不由得問,“那當做什麼?”

兩人成親了都大半年了,不當做夫君,要當做什麼?

陸錚語速有些快,道:“我想當你的男人。我疼你,寵你,護著你;我要你因為我哭,因為我笑,因為我吃醋。我要你心慕我,如我心慕你一樣心慕我。我不喜歡你大度為我納妾,也不喜歡你說感激我,更不要你因為那份感激之情處處委屈自己。我心慕你,所以我想要獨占你,旁人多看你一眼,我都受不了,為了個莫須有的假未婚夫,我都能醋上半個月。”

“可是你……”月色下,陸錚頓了頓,渾身的酒氣仿佛也隨著月色散開來,他的神色看上去和平時一樣冷硬,但莫名的,知知偏偏能從中看出一絲的委屈。

他接著道,“可是你對我卻不一樣,旁人送我女人,你都不吃醋。”

知知實打實愣了下,腦子有點懵,在她所受的教導裡,從來隻聽說過,男子要求妻子不妒不嫉的。而陸錚跟她生氣,居然是因為她不吃醋?

她暈乎乎腦子轉不過來的時候,男人的控訴還沒完,沒忘給這一長段話下了個結論。

“你不在意我!”

陸錚這一番話,落在知知耳裡,猶如一道雷一樣,劈得她整個人傻在那裡。

但隱隱約約中,又有點甜滋滋的味道,從心底緩緩、緩緩那麼流淌出來,猶如春日裡柔軟的湖水一樣,將她整顆心浸潤其中。

陸錚今日借酒發揮,一通說下來,將自己心裡那點羞於啟齒的念頭想法全都宣泄出來了,許久沒等到她的應答,不由得心中喪氣。索性裝醉裝了個徹底,仰身在榻上躺平,將手臂蓋在麵上。

片刻,身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似乎是知知下了榻,過了會兒,聲音又近了,直到濕潤的帕子落在麵頰上,陸錚才意識到,她在給自己擦臉。

“夫君,我不曉得如何同你解釋。”知知邊替男人擦臉,邊整理著語言,輕聲細語道。“我從小受到的教導便是,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我既當了正室,便不能善妒,妒忌會讓人生出壞心思。正室若是生出妒忌之心,就會像阮夫人一樣,對姨娘妾室、甚至對無辜的庶子庶女下毒手。我不想自己變成那樣。”

知知將濕潤帕子收回,有些許焦慮的揉了一下,耳後不知何時紅了,低聲道,“我在意你的,夫君。”

“我沒想給你納妾,那時候隻是怕你堅持過繼我們的孩子。”

“那兩個女子,倘若夫君那時說一句不收,便是得罪了婆母,我也會堅持將人送回去。”

“我隻是——”她越說,聲音越低,大約是因為榻上的男人毫無反應的緣故,知知也有點沒了底氣。

陸錚到底心軟,見不來她這個可憐兮兮的樣子,起身接過濕帕子,擦乾她方才不自覺揉帕子時沾上的一手的水,接過話,“我知道了,我都懂,是我做的不夠好。”

知知使勁兒搖頭,抿著唇,可憐兮兮的眸子望著他,“不是的,是我不好。”

陸錚心中歎氣,本來他確實心裡有氣,悶了這麼好幾日,有些發泄的成分在裡麵,可看她這個樣子,又心軟得不像話了,笨拙摸她的發,低聲道,“是我不好。”

她在那樣的環境下小心翼翼的長大,被這樣那樣的規矩約束著,被這樣那樣的教條教導著,從來謹慎,循規蹈矩,可憐又可愛,自己怎麼能要她一下子改了性子?

更何況,那一句“我在意你的”,足以打消他這些時日內心全部的怒火,不但怒火全消,甚至有點甜滋滋的。

她膽小謹慎,有些事,大不了日後他親自來做。旁人送了女人來,他自己趕。旁人有什麼風言風語,他來解決。

他就不信,一直慣著她,就不能將她慣出點脾氣來?!那府裡不過養了她十幾年,自己可是要做她幾十年的夫君。

遲早要她大大方方吃自己的醋!

想通了這一遭,陸錚不折騰了,摟著知知就往榻上倒,被褥一拉,將兩人蓋得嚴嚴實實的。

“鬨騰了大半夜,睡覺。”

他這麼一鬨,未免讓這樁談心變得有些虎頭蛇尾的,知知自覺自己都還沒解釋清楚,陸錚怎麼就不計較,也不生氣了?

恍恍惚惚的,偏生男人的懷抱又特彆暖和,知知也不知不覺跟著睡著了,待睜眼時,已是第二日,榻上隻剩下自己了。

要不是榻上的被褥亂糟糟的,不像她昨夜睡下時那麼整齊,她簡直都要懷疑,昨夜隻是自己做了個夢。

坐起身發了會兒愣,洗漱了,來到堂屋,便見到一屋子的人熱熱鬨鬨的,爹娘兄嫂都在,陸錚也在,他懷裡還抱了個小的。

“小姑姑!”被陸錚抱在懷裡的小驢子最先發現知知,激動地嚷嚷。

一屋子的人都看過來,江陳氏道,“起了啊,早飯給你放鍋裡溫著了,剛醃好的鴨蛋,配點白粥,正好養胃。女婿昨天喝酒了,咱們早上就吃清淡的。”

知知應下,去端了廚房溫著的白粥。比她臉小不了多少的一個瓷碗,白粥倒是不稠,但她也吃不下那麼多,隻用了大半碗,就飽了。

當著小侄兒的麵,知知這個做姑姑的,不好明目張膽的剩飯,動勺子的頻率越來越低。

這一幕,家裡人倒沒瞧見,時不時往知知這邊瞥一眼的陸錚自是瞧了個正著,見她磨磨蹭蹭的小樣子,騰出隻手端過大碗,三兩口將剩下的粥給劃拉進肚裡了。

眾人人都被陸錚這忽然的動作弄得一愣,話音一靜。

還是最年幼的小驢子滿臉羨慕開口,打破了大人們沉默的氣氛,“小姑姑剩飯,小姑父幫忙吃。我剩飯了,娘就是給我一頓揍。等我長大了,也要找個幫我吃剩飯的人!”

馮氏被這小崽子氣笑了,“小兔崽子,你想得挺美!”

小驢子滿臉天真,“我哪裡想得美了?!小姑姑不就找到了麽?我肯定也能找到的,我可是姑姑的侄兒,是吧,小姑姑?”

知知被自家侄兒這傻話臊得滿臉通紅,還是陸錚替她解圍,拍拍小驢子的腦袋,“你是男子漢,往後長大了,也是替你媳婦兒吃剩飯,沒有叫你媳婦吃你剩飯的道理。”

被小驢子這麼一插話,知知順勢起來去廚房放碗,到了廚房,將衝洗好的碗擦乾了,正放著的時候,便聽見背後有腳步聲,她回頭看了眼,喊。

“阿娘。”

江陳氏麵上笑著,打趣道,“和好了?”

“嗯。”知知老老實實點頭。

“和好了就好,之前我還擔心,女婿平時看著冷冰冰的,不曉得疼人,現在看來,倒是我看拙了眼了。”江陳氏想到方才桌上的那一幕,不由得對陸錚更添了幾分滿意,“小夫婦拌嘴沒什麼,他肯拉下架子來哄你,那就是心裡有你。他昨晚來的?”

提到昨晚,知知麵上染上緋紅,忍不住有點羞,低聲道,“嗯,他昨晚喝醉了,大約是走錯門了。”

江陳氏差點被自己女兒找的這理由給逗笑,天底下有這麼巧的事,還喝醉酒走錯門,怎麼不去彆家,偏偏這麼多間屋子,就找準知知住的這一間?

分明就是忍不住了,借酒上門求和罷了。

不過,她還是給女婿留了點麵子,隻是道,“這樣啊,中午留家裡吃了飯再走。”

“好。”

兩人在江家用了午飯,回了陸家,知知正坐在梳妝台前拆發髻,就聽見窗外咚咚咚的聲音,好似什麼在啄窗欞。

推開門,就看見從山裡撿來那隻小隼,絲毫不把自己當外人,一副小爺模樣溜達進來。

知知摸它腦袋,“你怎麼過來了?”

小隼打理著自己的羽毛,蹬蹬腿,舒展舒展翅膀,好不自在。

陸錚看得新鮮,過來想上手摸,小隼居然也乖乖讓摸,仰著腦袋,沒什麼猛禽的自覺,看上去如同家養的畫眉之類的沒什麼區彆。

“跟著你過來的吧,看上去呆呆的,養著吧。”陸錚笑出聲,道。

兩人玩了會兒隼,陸錚便不能留在家裡膩歪,衛所有事,指揮使一日不回來,他就一日得擔著擔子。

陸錚一走,知知想到件正事,叫了青娘來,道,“青娘,你陪我去趟流民所。”

青娘沒多問,立馬叫人套了馬車,一行人朝流民所去了。

流民不像蠻族俘虜,宗鴻這樣的人,也不敢輕易下了什麼命令,真要跟俘虜一樣砍了頭,那他能被那些名士噴死,屠戮同胞的罪名能讓他一輩子翻不了身。既殺不得,又留不得,簡直猶如燙手山芋,巴不得有人接手過去。

因此,這些流民被安置在衛所,宗鴻壓根連提上一嘴都未曾提。

這批流民就這樣在衛所安頓下來了,但因為大多是婦孺幼童,衛所雖分了田地,但養活自己,對於這些婦孺們而言,依舊不是易事。

知知今日來,腦海裡便是有個想法的,進了流民所後,照舊找了先前接待她的那位老人家,先去望了眼上回生病的幼童。

男童仍瘦巴巴的,麵黃肌瘦,但精神看上去好了些,小心翼翼打量著麵前溫溫柔柔的夫人。

知知摸了摸他腦門,笑著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這場病一生,往後都健健康康的。”

她說話極溫柔,柔柔的,像和煦的風,帶著三月春日的暖意,讓人不自覺便很想親近她。男童聽得入神,不由得去牽她的袖子,親近之心,溢於言表。

知知也挺喜歡孩子,溫溫柔柔同他說了會兒話,便叫他好好歇著。

來到堂屋,知知便問了老人家幾個問題,流民中有多少喪夫婦人,有多少識字的,有多少是帶了孩子的,那些有孩子的接下來有何打算。

老人家看得出是個心細的,事無巨細答了。

結果倒是如知知想象的相差不大,她心裡多少有了個譜,又同那些喪夫有子的婦人談了幾句,記了個大概的數。

回到家裡,陸錚居然比她回的還早,正好知知也有正事同他談。

“夫君今日回來的好早。”

陸錚從前是把衛所當家,有事沒事便住在營裡,如今倒是不愛住了,事情一忙完,便朝家裡跑。

知知進了內室,換了身常服出來,坐下後,才瞧見桌上一束白白軟軟的野花,不由得驚喜道,“夫君帶回來的?”

陸錚不自在的嗯了句,他還不大習慣這種哄媳婦的手段,摸著鼻子,“山上隨手摘的。”

知知抱著那野花,心裡歡喜得不行,叫青娘送花瓶來,步子輕快,小心翼翼將那隨處可見的野花插進花瓶裡,還囑咐青娘要記得換水。

陸錚看她這樣喜歡,不由得道,“我明日再摘就是了。”

知知小心翼翼摸著白白軟軟的花瓣,道,“不用夫君日日都摘,這樣一大束,放花瓶裡養著,能活好幾日呢~快枯萎了,還能曬成乾花。”

旁人家妻子都愛金銀首飾,偏偏自家這個好哄,一束野花也這樣給麵子。陸錚一方麵很受用妻子歡喜的樣子,一邊忍不住反思自己,問,“你喜歡什麼樣的首飾?”

知知被問的一呆,認真想了想,道,“我的首飾夠用,不用費那個錢。”

隨後,又眉眼彎彎笑著道,“我不愛那些貴重的東西,夫君若是哪一天惹我不開心了,親手摘束花哄哄我就行了。”

陸錚忍不住笑了下,“這麼好糊弄?”

知知眨眼,分明是很不好糊弄才是!金銀首飾有什麼稀奇的,她在意的是其中的心意。但她沒直說,隻是抿唇笑了笑,“夫君晚膳想吃什麼?”

陸錚隨口答,“你定吧,我都行。”

知知想了想,道,“天漸漸熱了,吃清淡點吧,要個涼拌芥菜絲、魚香茄子、炒三鮮,湯就要冬瓜湯吧,開胃,吃著也不膩。”

吃的方麵,陸錚一貫是隻管吃,不管其它的。見他沒意見,知知便這樣吩咐下去了。

等飯的空隙,隻剩二人獨處,知知便主動提起流民所,“那些百姓,夫君打算如何安置他們?”

陸錚把人帶回來時,其實並沒想太多,但要如何安置,卻又有些棘手了。這批人中婦孺居多,自然不能叫她們入營,雖分了田地下去,但基本沒太大的作用。此時見知知問起,他又曉得,妻子從來不是沒話找話的人,直起身看她,“你可是有什麼主意?”

知知彎著眼一笑,溫溫柔柔道,“倘若我說的不對,夫君不許笑話我。”

陸錚一笑,“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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