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牧鐘氏, 鐘鳴鼎食之家,據兗州一地數十年,在整個兗州, 素得民心。
而此時的鐘家, 卻隱隱約約的, 露出大廈將傾之象。仆從奔走, 麵上慌亂,鐘厲疾步進入, 低聲嗬斥了幾句,才將場麵穩下來。
他顧不得其它, 匆匆進了鐘氏掌權人鐘老爺子的書房, 揚聲道,“祖父,鄖陽回信了!”
鐘老爺子閉目,簡短道,“念!”
鐘厲很快將回信念了, 麵上露出喜色, 激動道, “陸錚竟真的答應了,祖父, 他當真答應, 替我們攔截蔣鑫那廝的後勤隊伍!”
鐘老爺子良久未出聲, 半晌, 歎道, “後生可畏,吾不如矣。”
頓了頓,心中有了決斷,對鐘厲道,“阿厲,我再給鐘家留五日時間,如還擋不住蔣鑫軍隊,我親自寫信向鄖陽求援——”
鐘厲心中震驚,大聲打斷祖父,“祖父為何?鐘氏據兗州數十年,您怎甘心拱手相讓?孫兒寧戰死沙場,絕不求援!”
兗州是塊香餑餑,人人都想咬上一口,求援意味著什麼,鐘厲再清楚不過。他是鐘氏的繼承人,自小以繼承兗州為誌,他很小,就被祖父抱在懷裡,看著他是如何治理兗州。
兗州於他,絕不僅僅是塊地盤,更是一生夙願。
鐘老爺子如鷹般的眼睛注視著鐘厲,似有一絲悲痛劃過,很快被其餘情緒蓋過,他盯著孫兒,厲聲道,“阿厲,前日蔣鑫說了什麼,你可還記得?鐘氏不降,倘敗,則屠滿城!我鐘氏要守的,不是一個死城!”
老爺子起身,猛地推開窗,指著外,道,“你看看,這還是那個萬戶安居的廣牧麽?他蔣鑫能入鄖陽,是我鐘氏識人不清,錯用了宗鴻。如今滅不了蔣鑫,是我鐘氏一族無能,害得全郡百姓一起受苦!是我鐘氏之過,你可明白?!”
鐘厲搖頭,“他陸錚不過一小小千戶,憑何能主兗州——”
“憑他以德報怨!”鐘老爺子厲聲喝道,“憑我派去的宗鴻要奪他性命,他卻能不計前嫌,替廣牧求一線生機!阿厲,你捫心自問!如你是陸錚,這個時候,你會坐壁旁觀,等我們與蔣鑫兩敗俱傷之時,趁機奪兗州,還是以德報怨,襄助廣牧?”
鐘厲啞口無言,“我……”捫心自問,他絕不會做這樣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鐘老爺子似乎早已知道他答不上,緩了語氣,“陸錚胸襟之大,你不如他。況且,他陸錚總歸是兗州部下,由他入主兗州,總好過被旁人奪去。且他當時不過一萬人馬,就能在蔣鑫手中保全,甚至占了鄖陽,如今更是收歸了鄖陽兵力,早已不是從前那個小小千戶。你啊,彆自視太高。”
“祖父!”
“我意已決,不必多言。”
……
五日後,鐘氏不敵,鐘老爺子親手寫下的求援信,終是到了陸錚手裡。
彼時,他剛好在處置宗鴻私占耕地之事的文書上,蓋了自己的私印。
黃巍攜信而進,道,“千戶,廣牧來信。”
陸錚接了信,撕開,扯出信紙,一目十行掃過信件,在那“君之胸襟,吾敬佩”草草掃過,終於看到最後一句“兗州非吾鐘氏一族之地,今日兗州之困,皆因吾之錯,君如退蔣氏軍,可取我鐘氏而代之”。
放下信,陸錚起身,“去點兵,即日援廣牧。”
黃巍一愣,匆忙應下,而陸錚卻早已疾步出了府衙,朝暫住的府邸而去。
知知見他這時候回來,忙上去迎他,“夫君怎的這時候回來了?可是落下什麼東西?”
話剛說完,當著眾丫鬟的麵,被陸錚緊緊抱進懷裡。
丫鬟俱在青娘眼神示意下,跟著一塊退了出去,給夫妻二人留了獨處的空間。
知知微紅臉龐,正待問,陸錚已先開口了,“我即日便要去廣牧。”
知知一怔,她還不大習慣隔三差五送夫君出征,但也曉得男人是去乾正事的,點頭道,“我曉得了,夫君在外,不要惦記家裡,我會照顧好家裡的。”
“我要說的正是此事。”陸錚鬆開她,道,“母親那邊,我暫時不打算接她們過來。你就留在鄖陽,我讓張猛留下。”
知知乖順點頭,又得知陸錚點了兵就要走,忙喚了青娘一起收拾,整理好了行囊,送陸錚出門。
陸錚早已換了一身盔甲,玄色披風隨風招展,全身皆是玄色,唯獨盔櫻一抹鮮紅,端的英姿颯爽,氣勢不凡。
知知站在屋簷下目送他,陸錚拉著韁繩,即將翻身上馬。
忽的,丟下韁繩,大步流星衝知知走去,行到近前,擁了她一下,沉聲道,“等我歸。”
……
陸錚的軍隊當日就出發了,從鄖陽到兗州,若是走的慢,要五六日,但行軍速度快,不到三日,便入了廣牧闊原。
廣牧郡地處兗州中部,執兗州之牛耳,四處皆是闊原,地形簡單,易攻難守。
陸錚到時,蔣鑫已拿下數個據點,正集中兵力攻廣牧郡城門,城門半開,鐘氏艱難抵擋著。
陸錚打仗素來不講什麼規矩,更彆提同蔣鑫打個招呼,直接帶兵攻向蔣鑫後方,逼得他不得不暫停攻城。
匆忙間,鐘氏勉強將城門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