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宋氏暗中咬牙,心下罵了一句,廢物!真是廢物!早知鄭女如此無用,她就該隨便找一個丫鬟!
而瞧見小宋氏的鄭瑜,則像死裡逃生一樣,大聲道,“就是宋夫人叫我來的,她說大人醉得不省人事,歇在此處!”
小宋氏臉色一白,怒斥道,“閉嘴!你血口噴人!”
嗬斥了鄭瑜,她又急忙對陸錚解釋,道,“二弟,你彆信這鄭女的汙蔑,我並不知情!”
“定是這女子居心不良,買通了府裡的下人,混進了二弟你的房間。幸好沒叫這鄭女得逞,否則我便是立刻去死,也無顏見我亡夫了!”
鄭瑜一聽小宋氏都推給了自己,道,“宋氏,你這毒婦!分明是你先來尋我,要我和你合作,還說事成之後,要我將生下的第一個郎君,過繼給你!”
小宋氏臉一白,沒同鄭女爭執,反而放低了姿態,衝著陸錚的方向,道,“二弟,無論這鄭女在你麵前如何汙蔑我,但我可以保證,那些都是假的。你是知道的,自從夫君過世後,我避世守孝,閉門不出,府裡府外的事情,我都從未插手過。”
她的神情真誠,言辭誠懇,看不出一絲作假神色,若是不知情的人,怕是當真將她當做一心守寡的寡婦。
陸錚終於抬眼,卻沒回應鄭瑜和小宋氏的話,隻是朝知知伸手,輕聲道,“過來,知知。”
知知走過去,陸錚輕輕握著她的手腕,旁若無人道,“方才沒來得及告訴你,害你擔心了。”
知知一怔,才聽出他的言下之意,陸錚壓根從頭至尾都沒中招,隻是察覺了小宋氏的算計,便將計就計,使了引蛇出洞的計謀。
知知想了想,沒將進門前,小宋氏嘲諷的事,說出口。
因為,沒必要了。
陸錚從來不傻,他隻是不願意將外邊的雷霆手段,用在自己人身上,麵對寡母寡嫂多有忍讓。
而如今,小宋氏已經不是自己人了,狡辯得再多,陸錚也不會輕易被哄騙過去。
知知搖搖頭,輕聲道,“我沒事,我知道夫君不會的。”
從剛才到現在,陸錚露出了第一個笑,雖很淺,隻是勾了下唇角,卻令看的人感受得到,他的確被知知這麼一句簡簡單單的話,給取悅了。
小宋氏看著麵前一雙璧人郎情妾意的模樣,恨意湧上了心頭,陸錚方才的話和態度,已經表明了,他什麼都知道了。小宋氏不再隱忍,滿腔恨意道,“是你!是你陸錚,先背信棄義的!”
陸錚抬頭,直麵小宋氏充滿恨意的雙眸,聽她猶如泣血般的指責。
“夫君是你克死的,你欠我一個孩子!你不是答應了麽,答應給我一個孩子,為什麼江氏進門後,你就反悔了?為什麼啊?!是你先不仁不義,休怪我不留情麵!”
小宋氏癱軟在地,多年的恨意湧上心頭,咬牙切齒道,“這十幾年,我過著什麼樣的日子?!我孤苦伶仃,一人守著空蕩蕩的屋子,我的生活就像一潭死水,毫無期盼。我沒有夫君,我沒有孩子,我什麼都沒有,我什麼都沒有啊……”
“江氏,”小宋氏猛的抬頭,憤恨的目光射向知知,道,“你知道麽,其實我最恨你!我最恨的不是彆人,就是你!剛才來的路上,我真的好高興啊,我一想到你一推門,看到自己的夫君和彆的女人滾作一團,我一想到那副畫麵,我真的太高興了。”
“你沒進門的時候,陸家每一個人,都活得生不如死,大家都是一樣的,我、婆母、陸錚……大家都一樣,多好啊。可你進門了,你讓陸錚從泥潭中逃出去了。你又慫恿陸錚,找了個野種,哄得婆母高高興興的,把他當親孫子。”
“就隻剩下我,剩下我一個人,還在泥潭裡,活得生不如死。”
“憑什麼!憑什麼隻有我一個人過得這麼苦!”小宋氏嘶聲力竭道,“憑什麼啊!你過得這麼好,為什麼不肯給我一個孩子,我隻是求一個活下去的理由啊!”
知知被小宋氏驚人的恨意嚇到了,她從未想過,小宋氏最恨的人,不是婆母,不是陸錚,是她。僅僅是覺得她過得好,便那樣的恨她。
陸錚神色未變,將知知的手牽得牢牢的,定定看著小宋氏,“你可以改嫁。祖母說過,我也說過,不止一次說過,你不必為兄長守孝,你可以改嫁。嫁妝陸家可以出,沒任何人會為難你。你所經曆的苦,是你自己的選擇,你可以不選這條路。”
小宋氏冷笑,“你懂什麼,我願意守!我心甘情願為陸宵守,但你為什麼不肯給我一個孩子?陸宵活著的時候,對你不好麽?他對你,比婆母對你好多了,你為什麼這麼狠心,一個孩子而已,你為什麼不肯呢!”
陸錚麵無表情,“宋氏,你說得好聽,以為用著我兄長的名義,我便必須受製於你?你捫心自問,當真毫無私心?你想要孩子,陸承不是孩子麽,陸錚孝順聽話,你若好生教養他,有我助力,他定能撐起大房門楣,可你不要陸承,你隻要我的孩子。”
他狠厲的目光,直直盯著小宋氏,緩聲道,“你要的,不是一個可以繼承大房門楣的孩子,你是對我兄長情根深種,但你更想要的,是我陸錚的權勢。從前我隻是千戶時,你還沒想過這些吧?我奪了兗州後,你便開始謀劃了,你要我的親子,養在你膝下,對你言聽計從,尊你為母,又有祖母偏愛,又是我的親子,日後便能順理成章的,繼承我的一切,是麼?”
“我沒有!”小宋氏拚命搖著頭,咬死道,“我沒有!我是為了大房,我是為了陸宵!”
陸錚倒沒逼著她認,是非公道,自在人心。
他隻是直起身,神情冷淡道,“無論你是不是這麼想,你都沒機會了。”
“你離開陸家,我會給宋家一筆錢,日後陸家富貴也好,落魄也好,與你再無瓜葛。”
小宋氏睜大眼,渾身仿佛有什麼在緩緩流失一樣,“我不走!我不能離開陸家!我永遠是陸宵的妻子!我永遠是陸家的長媳!”
陸錚搖頭,“你以後不是了。”
“陸承永遠是兄長的兒子,我會教養他,等他長大了,他會繼承大房門楣。兄長不會後繼無人。甚至,我可以替他定一門冥婚,以陸家如今的門第,有的是人願意。”
“不可以!我才是陸宵的發妻!你不能這麼做!陸錚!……”
小宋氏撲過來,抱住陸錚的小腿,苦苦哀求著,涕泗橫流。
陸錚冷淡撥開她的手,“我可以。”
說罷,不再理會小宋氏,牽著知知的手,同她一起踏出廂房,將小宋氏的哀求和痛哭拋在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