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的府邸,這些時日一直還未進人,此時忽的來人,應當也是來射陽赴宴的士族才是。
隻見那青布馬車並不大,聽聞後,簾子被掀開了,一個女子從馬車上下來,看身形年紀仿佛不大,她帶著輕薄的帷帽,長長的薄紗,遮住了臉,看不清模樣,一身的黑白道服,是位女冠。
陸錚也無意盯著旁人多看,牽著知知的手,夫妻二人打算入府。
就那麼一個瞬間,兩邊打了個照麵,陸錚和知知自是瞧不出什麼,知知還客客氣氣頷首示意,那女冠卻猶如愣在那裡一般,並無任何反應。
待二人走遠了,女冠身側的管事喊道,“如真道姑……如真道姑!”
如真道姑才回過神,帷帽遮住了她的臉,讓人無法看到她麵上的神色,然而帷帽內的她,卻是滿臉的震驚與慌亂,直被喊了好幾句,才回神。
“我無礙,進屋吧。”
一行人也進了屋,管事安置好了,想著道門中人喜靜,這位又是自家主公十分信重的女冠,恐開罪了去,便告辭離去,“女冠如有吩咐,便讓您屋裡的丫鬟跑腿。”
說罷,管事離開。
他一走,如真道姑立刻叫屋裡的丫鬟出去,再佯裝不出平靜神色,一把摘下帷帽,露出一張熟悉的臉。
正是鄖陽失守,江郡丞流放後,便失去了蹤跡的江家六娘子——江如珊。
當初,鄖陽失守,江如珊躲在不起眼的馬車內,逃過一劫,竟是一路逃出了鄖陽郡。逃出鄖陽後,又與被阮夫人派來尋裝著玉帛等貴重器具的馬車的隨從相遇,順利與阮家逃難的隊伍彙合了。
阮夫人雖厭惡庶女,但到底也還是看重臉麵,再者三個庶女,已經丟了兩個,傳出去了,總歸不好聽,便叫婆子騰了一輛馬車,給江如珊坐。
鄖陽大亂,阮夫人卻並非毫無去處,待整理了沒被禍害了的細軟和金銀玉器,一行人朝冀州去了。
阮夫人的娘家在冀州,雖算不上什麼底蘊深厚的士族,但也還算過得去。
起初,江如珊跟著嫡母來到阮家後,阮家人待她們倒是十分客氣的,江如珊也跟著過了一陣子安生日子。
等鄖陽易主,江父被治罪流放的消息傳到了冀州,這下子,原本還和和氣氣的阮家人,竟是一夜之間就變了態度,對阮夫人還不好做得太過,對江如珊這個庶女,便是明目張膽的頤指氣使,當成丫鬟使喚了。
阮家幾位女郎,前幾日還與江如珊互稱姐妹,說待江如珊回了鄖陽後,要跟著去看看鄖陽風光,等知道了江家倒了後,眼睛都不帶朝江如珊看一眼。
江如珊雖惱怒,但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且她又是個無依無靠的小小庶女,亂世中,又無人可投靠,不得不忍氣吞聲,受氣繼續留在阮家。
本想著,她年紀也不小了,等阮夫人替她許了人家,便可離開阮家,自去過日子了,受氣也受不了幾年。
哪曉得,阮家越發的變本加厲,將阮夫人手中的積蓄細軟一一掏空了,又打上了江家女兒的主意。
阮家有一生來癡呆的郎君,年幼時還摔斷了腿,瘸腿加癡呆,即便阮家在當地頗有威望,也無人肯將女兒嫁給一癡呆之人。
阮家的老夫人提出,要阮夫人許一個女兒給阮家的癡呆郎君,阮夫人本就被兄嫂掏空了銀錢,再者一切都要指望阮家,壓根不敢一口回絕,但叫她嫁自己的女兒,自是不肯的,便喊了江如珊去。
江如珊聽罷,麵上滿口應下,籌備婚禮時也做足了柔順樣子,等所有人放鬆警惕後,婚禮的前幾日,逃出了阮家。
逃出阮家後,她一孤女,無處可去,過了段混亂而又難熬的日子。
但江如珊不肯認命,她重生一世,自然要比前世過得好,怎麼甘心在那乞丐堆裡混。
直到她流落到交州,偶然一次,遇到一位好心的道姑,為求一口飯吃,她便自請做了女冠。
本隻是為求果腹,但漸漸的,江如珊意識到,女冠的身份很好用。
一來女冠是世外之人,自報家門時,隻需報上道觀的名字,無人會仔細追究她的來曆。二來,她重生一世,知道的事情不少,借著女冠的身份,稍稍露了幾手,未卜先知,預測了一次奇異天象,便被陳氏請去了。
陳氏的家主陳寅很信這些天命之說,江如珊兩世的記憶,加上跟著道姑師傅也念了一年的經書,雖險些被陳氏幾位郎君看出端倪,但總算取得了陳寅的信任,在陳家有了立足之地。
此番,陳寅入揚州射陽赴宴,隱隱總覺得心中不安,帶了戰功赫赫的次子陳釗還嫌不夠,又將信任的如真道姑,也帶來了射陽。
因此,江如珊才會以如真女冠的身份,出現在射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