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嬤嬤,方才走過的便是陛下和娘娘麽?”見人都走遠了,有個膽子大的宮人鼓起勇氣打聽。
嬤嬤嚴厲看了一眼問話的小宮人,“謹言慎行,言多必失,不該問的不許問,方才教過你的,現在就忘了?罰你回去再把今日教的規矩背二十遍!”
吃癟的小宮人立馬緊緊閉上了嘴。
“走吧。”
嬤嬤也曉得這群宮人初來乍到,不懂規矩也正常,沒打算罰得太重,見狀,便不再揪著不放了,淡淡叫眾人走了。
小宮人們趕忙追了上去,方才被訓話的小宮人則落到了最後麵,走之前忍不住朝後看了眼,正看見皇帝陛下側頭同身邊的娘娘說著什麼,冷峻的眉眼竟然帶著溫柔,然後皇後娘娘便掩著唇,瞧那溫柔如水的眉眼,似乎是在笑。
那模樣,同家中爹爹還活著時,哄娘親沒什麼不同麽。
原來……原來皇宮裡高高在上、尊貴無比的帝後,相處起來,也與民間的夫婦沒什麼不一樣嘛……
小宮人心下感慨,步子卻不敢停下,趕忙追了上去,生怕若是自己落下了,又要被嬤嬤罰了。
嬤嬤雖不喜打罵她們,可也還是要罰人的呢。
宮裡的規矩又多又繁雜,背起來也是很難的。
……
瞧見那群小宮人,知知忍不住道,“也不曉得她們要在宮裡待多久?”
陸錚倒是知道些,他先前看宮裡大齡的宮人太多,問過一嘴,還放出去過一批,“廢帝在位時,宮人年愈二十五可出宮,不過能不能出宮,還要看負責宮人進出的太監給不給名額。”
“要銀錢?”知知一下子明白過來了,微微皺眉,“二十五的年紀,出宮後本就再難嫁人了。好不容易攢了點銀錢,還都被掏了個乾淨。”
陸錚一貫知道妻子心善,遂道,“廢帝在時,後宮沒有正經主子,他又是個糊塗人,隻顧自己玩樂,欺上瞞下的事情數不勝數。如今前朝有我,後宮有你,自然不像從前。”
知知本覺得自己這皇後當得挺悠閒的,如今卻覺得肩上的擔子還是頗重,身處這個位置,很多時候不作為便是作惡。權力握在手中,若是不用,隻會叫手底下的人越發膽大妄為。
“嗯。”知知頷首。
“好了,彆想那些了。”陸錚捉著她的手,道,“還記不記得當年我打仗回來時,給你帶的那野花?我叫人帶回來了,就栽在禦花園裡,聽人說開花了,去看看。”
說罷,兩人相攜朝禦花園走。
此時正值傍晚,天色還未徹底暗下來,但花枝經過一日的曝曬,多少有些蔫了,花瓣萎靡縮得皺皺巴巴的。
負責照顧花草的小太監急得撓腮抓耳,撲通一聲就跪下了,正要請罪。
知知見了,好心道,“下去吧,我們隻是逛一逛,不必在這裡伺候。”
那太監才一步一回頭的走了。
陸錚自己看了眼那花兒,覺得委實有些拿不出手,遺憾道,“來的不是時候。”
又抬手從一邊取過一柄剪子,挑挑揀揀,總算看見一株花瓣舒展的,輕輕剪下,轉頭,動作溫柔戴在知知的發間,戴好了,微微後退一步,含笑道,“朕的皇後就是生得好看。”
“記得那時還在鄖陽,有一回我帶了一捧花回來,你高興了許久。倒是許久沒親自為你摘花了,日後得補上。”陸錚唇邊帶著笑意,複又牽著知知的手。
知知淺淺一笑,輕輕摸過鬢邊的那朵花,“不用日日都摘,這花本是給眾人賞的,都給我一人了,豈不是白費了這花生得這樣好看。”
陸錚哪聽這話,道,“本就是為你一人種的,旁人要賞,自己種去。”
知知好笑,“好不講道理的陛下。”
陸錚亦笑,“我本就不是君子。”
君子有什麼好的,樣樣都要按著規矩二字來,他若是個君子,此時怕早就後宮三千了,哪裡還能像現在一樣自在。
“教廷哥兒異邦語的太傅要致仕了,我打算再給他另找一個。”
“閔太傅麽?他的確是年紀大了,走路都晃晃悠悠的,有一回出宮時還跌了個大跟頭,額頭都破了。他要致仕了,得賞吧,他教廷哥兒也算用心的。”
陸錚道,“適當賞吧。這老太傅有點清高,我賞,他怕是不收。”
知知聞聲便道,“那我來賞,賞給他家家眷,閔老夫人我見過幾回,不像閔太傅那麼清高。”
“一家若兩個都是這樣性子的,遲早要餓死。行,那就照你說的辦……”
帝後二人說著話,走過一段鋪設著圓潤鵝卵石的地麵,兩人都沒注意,不遠處有人眼睛發亮朝這邊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