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之後的幽州, 氣候低寒,秋風卷過,天際的雲打著卷。
一隊人馬打從幽州不遠處來, 一路疾馳, 朝不遠處的幽州城而去。
天還未黑,隊伍在幽州城外停下, 張猛翻身下馬, 從懷中取出入城文書,交給守城侍衛,一行人十分順利入了幽州,在一處客棧安置下來。
一行人中, 為首的便是剛奪下了益州的陸錚。
避免了兄長陸宵戰死的悲劇後, 與上輩子一樣, 陸錚再次踏上了爭霸的道路。不同的是, 這輩子的他,成長得比上一輩子更快。
上輩子這個年紀, 他還在鄖陽衛所渾渾噩噩度日, 直到娶妻後,才開始有向上爬的危機感。這一輩子, 早早崛起成為了一方之主,其中緣由, 除了他本身帶著上輩子的記憶, 有如神助之外,還有更為重要關鍵的一點。
那便是,媳婦兒這輩子是侯府千金, 想要堂堂正正把媳婦兒娶回家, 手上沒點權力, 怎能過得了嶽父和大舅子那一關。
陸錚邊踏入客棧的房間,邊扭頭對隨自己來幽州的張猛吩咐,“明日拜訪戰侯府,叫人明早把隨行帶來的禮準備好,不得有誤。”
說著,又不大放心,事關終身大事,馬虎不得,強調道,“你親自看著,彆出什麼岔子。”
張猛應是,目送主公入了客房,轉頭往回走,管鶴雲正好推開門,想找小二送些熱水來洗漱。
張猛仿佛見了救星一樣,一把拽住管鶴雲,迭聲喊他,“管公!管公!”
管鶴雲躲閃不及,無奈的眼神落在這位悍將身上,不知道他又要抓著自己傾訴什麼了。上一回張猛這個樣子來找他,還是打下雲城時,雲城士族私底下送了族中娘子與他,張猛被那女子嚇得破門而出,無處可去,賴上了他,還拽著他促膝長談了一晚上。
“何事?”管鶴雲幽幽歎氣。
張猛搓搓手,笑得一臉憨厚,“管公,我就是想問問,咱們來幽州是乾嘛來著的啊?”
管鶴雲用同情中夾雜了一絲看傻子的眼神,瞥了一眼張猛,沒吭聲。
張猛卻仿佛從他這眼神中參透了什麼,啪的一下,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靈機一動,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
管鶴雲:……還不算太傻。
自家主公表現得夠明顯了。
那每月數封的來自幽州的信件,不管什麼時候送到,彆的事情都得往後延,即便是滿屋子的人都在慶功,也不能打攪了主公看信的興致。
再加上這麼些年同幽州戰氏的相安無事,從未起過衝突,沒有結盟,勝似結盟。
還有每回隨信送到幽州的,那些主公耗費無數心神,親自搜羅了女兒家愛用的珠翠首飾和珍寶玉器,這些年累積下來,估計得值得上好幾座城了。
……還有很多事,主公從未掩飾過。他們這些追隨主公的人,心細如發的謀士文人也好,粗枝大葉、反應遲鈍的武將也好,都知道自家主公有一個放在心尖尖上的心上人,應當還是青梅竹馬,且與幽州戰氏有著極其親近的關係。
直至月前,他們同益州的戰事還焦灼之時,從幽州來了一封信。
主公看信後,第二日便親自帶兵強攻,悍勇的模樣,比以往更甚,短短七日不到的功夫,便將戰事收尾了,丟下益州之事,便帶著他們一群人,朝幽州來了。
管鶴雲當時私底下暗自忖度,當是那位遠在幽州的小娘子出了變故,直到趕路的某個深夜,主公突然尋他,提出要他擬一封求婚的庚帖,還提了一堆“既要文采斐然,又要真情切意”“最好能展現他的權力威望”……
總之一句話,最好這庚帖能讓戰侯一看之後,便點頭同意將自家小娘子許於他。
麵對著自家主公那副委以重任的樣子,管鶴雲哪敢推脫。
思及那些挑燈夜戰的晚上,管鶴雲感覺頭頂一陣涼意,甚至很想去摸一摸,確保三千煩惱絲沒因為這封婚書落個精光。
卻說張猛見管公投以欣慰的目光,不由膨脹,壓低聲音道,“軍師,我張猛也有腦子靈光的時候!我知道,這一招叫,先禮……先禮後兵!”
他一拍手,肯定道,“對,就是先禮後兵!人兵書裡都寫了,不能上來就稀裡糊塗一通打,要先禮後兵。怪不得主公吩咐我去準備明天給戰家送的禮。先給戰家送禮,這戰家要還是不服氣,那就得來硬的了!嗐,你們讀書人腦瓜子就是聰明,也不知道你們這腦瓜子怎麼長的!管公,等我以後有了兒子,教他跟你念書,閨女也要念書!我就是吃了腦子不聰明的虧,被我娘哄得差點餓死,幸好主公救了我!所以說啊,人還是得讀書,不讀書不行啊。有句話不是還說,這書裡有黃金,有玉,還有美人!”
說罷,張猛等著一雙虎目,望向管公,“管公,你說我說的對吧?”
管鶴雲:……嗬,果然是我想多了。
“……是,是要讀書。”管鶴雲沉默良久,誠懇道,“張將軍,主公不是有任務交給你了麽,我就不打擾你乾正事了。”
張猛爽快點頭,“行,那我就去忙了,管軍師你早點睡!明兒還得去侯府。”
……
次日,是個難得的好天氣,天朗氣清,不冷不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