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2 / 2)

沒錯,仙魔混戰。

在景乾給出了生辰八字後,卦師在一片霧氣繚繞中看到了一個模模糊糊的畫麵:這個年紀輕輕的符籙峰弟子,在戰場上浴血奮戰,俊秀的麵容猙獰,他一手捂住鮮血淋漓的腹部,指尖收攏全是刺眼的鮮紅,一寸寸染遍了腳下的黑色土壤……視野滿目都是腥風血雨,他的英勇赴死毫無用處,宗門被滅的腳步依然沒有停下。

看到這些已經足夠。

卦師猛地睜眼,平複了一下急促的呼吸,一口反噬的血差點湧上喉頭,他不愚蠢,這一幕是天機,絕對不可泄露。

於是他全數隱去,隻說瓶頸一事。

“如果你天狩十九年不出意外,僥幸活得一命,那這一場突破在三百年後,三百年後你去東洲找一個修士,他能助你。”

“三百年後?”景乾克製不住吸了一口氣,雖然他早有預感,這一瓶頸突破不易,可親耳聽到這答案,他還是難免心生失望。

大受打擊之下,他身形搖搖欲墜,沒了興致,口氣極為黯然:“多謝卦師。”說完,一袋子沉甸甸的靈石獻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卦師收了靈石:“年輕人,我還沒說完呢,東洲那人是遠水,如果你認為解不了你的近渴,眼下還有一人,可助你渡過瓶頸。”

實際上他還算到了那個孩童是早夭之相,偏偏有無限生機,周圍人都拚了命地拯救他,周圍人的命運也因他大為不同。

景乾:“?”

你們卦師都是這樣說話的嗎?

一念天堂一念地獄,可以形容景乾此番大起大落的心情。

離開卦攤,他整個人如湯鍋裡撈出來的餃子,大汗淋漓、精神疲累,神識卻清楚記住那個有緣人的信息。

“……地點是歸元宗小青峰附近的小路,你在那裡等待,那個有緣之人會來助你。”

想到這裡,景乾整個人疲憊過後容光煥發,這一夜之間他尋遍了小青峰所有小路,果真找到一條卦師所言的小道。

隨後他不休不眠、不飲不食,如一名在城牆駐足癡望情郎的凡間少女,心心念念,望眼欲穿等待那個人的到來。

從太陽升起等到日落,晚霞絢爛如火燒,他等了一整天,終於等到了一個人——那個人蹦躂著小腳,腳步極為歡快。

影子被拉得很長,好似一個兩三米高的巨人,可過了幾秒,定睛一看,是一個三歲大的幼童。對方臉頰軟軟,長得玉雪可愛,神色雀躍,好似一枚降落人間的小太陽。

小手裡還捏著一根晃來晃去的狗尾巴草。

仔細看,對方走在小路的邊緣,沿著一條他以為的直線在走,所到之處,留下一串小小的腳印。

如果讓葉清來說,他肯定會理所當然地回答:每一個小學生的童年,放學路上都會走馬路壓虛線!

“清清!”

盯著小孩那蹦蹦跳跳的背影,景乾心臟輕盈跳躍,有如一隻小鹿亂撞,他難以克製地爆發出一句驚喜。

小孩子耳朵很好,一聽到自己名字迅速回頭。

他看到一個身穿內門弟子服的少年修士,身姿挺拔的站在那裡,看夕陽勾勒對方一道剪影,是一個很清俊的年輕人。

赫然是景乾。

認出景乾後,葉清驚訝地微張嘴巴,嘹亮的小奶音也大喊:“景乾師兄!!!”小孩眼睛亮晶晶的,蹬蹬蹬跑過去,跟對方抱了兩下。

幾個月沒見葉清了,景乾也很高興,畢竟葉清和虞驚寒可是他帶進宗門的師弟,意義自然非同一般。

“數月不見,清清你好像長高了,最近過得怎麼樣?在宗門的日子可還適應?”、“虞師弟呢,他如何?”

兩人好一番敘舊。

景乾想起正事,“清清,你剛剛是從小青峰下來嗎?你走這一條小路,有沒有遇到其他師兄師姐或者師長?”

“沒有呀。”

葉清小腦袋像撥浪鼓搖了兩下,“師兄,你要找什麼人嗎?”

“嗯……”景乾語氣鄭重,充滿期待:“我在等一個有緣人,不知道是男是女,我需要他助我渡過難關。”

葉清不明所以,不過一聽,清秀小眉頭蹙了一下,大人的事果然都好正經!顯得他種完田就擼狗狗、摘狗尾巴草的生活,好似玩物喪誌,葉清低頭反思了一下,也隻有一下。

“對不起師兄,我沒看到人。師兄你繼續等吧。”

禮貌的小孩揮手告彆,太陽下山了,他要回家吃飯去了!

“路上小心。”景乾溫雅一笑,目送葉清離開。生怕錯過機緣,他腳步沒動,在原地等了半個時辰。

這半個時辰流逝而去,天穹暗了下來,天空鬥轉星移,風吹草木長,夕露沾他衣。

彆說人了,他連一隻狗都沒看到,那個卦象是不是有偏差,景乾挪了挪自己站麻的雙足,拂去衣裳上沾染的露水,嘴角溢出一絲苦笑,直到良久,他才反應過來。

葉清小師弟是不是他的有緣人???

葉清不知道景乾等了多久,他是好孩子,按時按點回家吃飯。

葉清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三股強大的神識,他從頭到腳都籠罩在神識之下,所以他經常有一種感覺:家裡的哥哥神通廣大!

比如他手裡一根狗尾巴草,是他在路邊摘的,然後他一進院子,就發現燕赤離手裡也是幾根狗尾巴草,對方雙手白如美玉,幾個瞬息,一個草環就編織出來了。

編織完草環,鬼修反手把草環扣在人類幼崽的頭上。那一雙異色眼眸紅得剔透,充滿專注,讓人移不開眼。

如果是年少慕艾的少女,一定會被對方迷得七葷八素,一顆心砰砰直跳。

小娃娃還沒到那地步,草環一蓋,蓋住了他後腦勺的小旋,不過葉清也很懂得辨認美醜,他羞答答道:“謝謝哥哥~”

燕赤離抿唇而笑,那一雙異色雙眸氤氳著霧氣,似鬼魅般莫測。

在他記憶裡,十六歲的葉清也給他編過這個狗尾巴草的環,當時他冷冷道:“幼稚。”

他以為葉清在羞辱他,因為他這隻厲鬼,在魔域土地上天生天養,常年在地獄中掙紮,如果不是有一個位高權重的魔尊父親,他的存在就是一株魔域隨處可見的雜草。

他不憚以最大的惡意去揣測葉清。

他無視對方的示好,把草環不屑一顧丟在地上,少年嚇懵了,以為他不喜歡,不敢再送各種草環花環了。鬼仆擅長察言觀色,想把草環清理走,第二天卻沒找到那一捧雜草。

時過境遷,這輩子輪到他給三歲小娃娃編草環了。見到眼前這一幕,燕赤離這隻鬼的眼眸漸漸染上一絲意氣風發的懷念。

幼稚就幼稚,上輩子葉清願意給他編織草環,說明心裡有他。燕赤離這樣想,雖然他不知道,小孩子心裡有他,可同樣也有其他人!

比如說,聽到院子的動靜。

“你回來了?”屋內一道熟悉的聲音倏然響起,如玉石碰撞,極為悅耳卻沒有一絲溫度。

小孩子一下子就被吸引了注意力,放下手裡的狗尾巴草,噠著腳往屋內跑去。

屋內一襲綠袍華貴耀眼,大妖眉眼驕縱,一點殷紅似血,唇瓣蒼白,此刻臉上滿是不悅。

小孩子一看,心疼壞了,再也想不起彆人了。

他腳步連忙加快,三兩下跑到對方身邊,小嗓音充滿了憐惜:“哥哥,你身體好多了沒有?”

原來大妖虛弱地躺在大床上,一張臉幾乎毫無血色,上古神鳥本就是出眾人物,如今麵容憔悴,令人心生不忍。

小孩子一下子憐惜滿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