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誰讓折耳死?!(2 / 2)

“——那是他罪有應得!!”

轟!

無形的氣場爆開,漫天席卷的黑暗火焰像是火山瞬間爆發猙獰可怖!鋪天蓋地的絕望火焰漫卷,黑暗中卻全浸染了勃然怒意!直撞到井邊,墳塚升騰起昏黃色的光,在暴怒巨人般的黑暗下如蚍蜉撼樹,弱小的可憐,但見到這抹光亮時,黑暗卻驟然收縮了,如冰遇火煙消雲散,又縮回到王前輩身邊,徘徊猶豫。

王前輩低著頭,良久,又坐下來。絕望火焰完全收攏了,少年臉色蒼白,眼底深深地青黑。他開始咳嗽,咳著咳著,竟咳出一口血來。

“小身板子不頂事,年紀輕輕跟個肺癆鬼似的。”

隨手抹去血沫,語氣漫不經心,額頭卻全是豆大冷汗,青筋繃起,汗毛微顫,顯示出這人正承受無窮無儘的可怕痛苦。

但再痛苦,他表情也沒有絲毫變化,平靜下來的眼懷念眷戀的望著那一抹即將消失的昏黃。即使是暗淡的黃,在剛才席卷天地的黑暗麵前也顯得映照下也顯得溫馨。

“姊姊,我徒弟,這小子該叫你師姑的。他身子不行,我得給他補補。”

王前輩用商量的口吻,平聲靜氣道:

“徒弟不爭氣,做師父就得捏著鼻子,多費點心,你說對吧。”

他聲音仍很平靜的,站起來身,拋下樹枝,向著石井走過去。他越走越近,原本消失的光又浮現出來,昏黃色的,不像是夕陽,更像是一家人吃飯時,煤油燈黯淡卻溫馨的光亮。光照在王前輩身上,溫溫柔柔的,他動作卻驟然慢了下來,肩背上像扛著幾十斤重的大石。額角滿是冷汗。

一步,兩步,無比艱難,汗珠砸到地上,迸濺出水花。他像在粘稠的琥珀裡掙紮前進,眼神時而茫然,時而清醒,步子卻越來越慢,像是被鬆脂裹住的小蟲,垂死掙紮。

“我就不信,折耳還不能活?!”

驟然叱罵聲如炸雷般轟響,炸的這片天地嗡嗡顫抖!黑色鬥篷好像發了光,艱難將昏黃光芒隔離在外,一點一滴的黑色火焰滲透出來,如銳利刀鋒一般!王前輩像熱餐刀切入黃油,猛地向前幾步!他表情完全猙獰扭曲了,咬牙切齒,汗如雨下,脊背彎曲,頭卻高高昂著,像個背負大山的畸形。

憤怒叱罵聲卻源源不斷從渺小的身軀中爆發出來,他像頭被激怒的母獅,張牙舞爪咆哮氣勢一往無前!

“老天爺要折耳都死?天意讓折耳都死?大義讓折耳都死?!為了世界折耳必須死?!!”

“我呸!誰讓折耳死,我就讓他死!!”

“我看看,是誰,是誰,到底誰讓折耳死!!——”

胸膛劇烈起伏,麵紅耳赤,聲嘶力竭!他咒罵,他質問,他暴怒,口不擇言,像地痞流氓,撒潑無賴,他扛著大山似的重壓向前硬是向前無數步,像破釜沉舟的大將,像瀕臨絕境的君王。他終於走到墳塚前,還差一步,小小的一步。

昏黃光綻放,如夢似幻,琥珀徹底凝結,沒有任何人能再前進,哪怕是一小步。精疲力竭的君王終於停住了腳步,渾身顫抖,肌肉抽搐。他失敗了,累得低下頭,汗珠模糊了眼睛,一顆顆摔落到地上,幾乎積成小小的水窪。他沒有呐喊的力氣了,生如蚊蚋,自言自語。

“折耳都會好好的。”

“都應該活的好好的。”

聲音很低,累到極致,就露出了破綻,丁點的懇求,像是小女孩,撒嬌似的扯著姐姐的衣袖。

“姊姊,不要攔我好不好。”

唰——

亂石墳塚前,那疊舊照片無風自動,像是荷官手中的撲克牌,洋洋灑灑,最終飛出來一張,飄乎乎落到王前輩麵前。

顫抖的手,艱難無力一寸寸抬起,觸碰到這張舊照片。恍惚間回到了從前,舊木桌吱吱呀呀,煤油燈點起來,碗筷擺齊了,正中央三兩疊小菜,簇擁著白瓷碗。雪白的湯,撒了翠綠蔥葉,裡麵浮浮沉沉幾個雪團,仿佛一尾尾胖魚,熱氣浮起來,胖魚們仿佛遊在仙境。

準備好了的飯,桌邊上卻空無一人。唯有瓷碗下壓著張紙條,娟秀小字。

【盼之,今晚吃刀魚餛飩】

茫然失落的黑袍人,貪婪盯著那碗近在咫尺的餛飩,卻如遊子歸鄉,不敢再上前一步。直到它消散,才惶然不舍地抬手去碰,指尖觸碰到的一刹那,照片瞬間化作了暖黃的光,融入了指尖。之前如銅牆鐵壁般的黃光再無任何阻攔之意,讓外來者踉踉蹌蹌,走到了井邊。

“餛飩,今晚回家吃餛飩。”

她手伸向垂在井邊的鐵鏈,話說的顛顛倒倒,神情似喜似悲,嘴角卻是勾著的,冷硬目光終於完全破碎,露出幾分溫軟。

“等我為你報了仇,就回家吃餛飩。”

她低笑著,溫軟卻又凍結成堅冰,如刀鋒般,銳利無比。

“再也不食言了。”

嗡——

沉重生鏽的鐵鏈被源源不斷拉起來,完全看不到儘頭,拉出來的鐵鏈在地上堆成幾圈!直到拉出十幾米長,井底突然轟地一聲,如雷鳴如牛吼,又像巨龍咆哮!鐵鏈撐得筆直,完全不動了,像下麵被個龐大怪物墜住了!雙方開始角力。

原本以為是枯井,下麵卻又冒起水來!渾濁不堪,仿佛通往地獄黃泉,卻又夾雜著絲絲縷縷的血色!劈裡啪啦,掛在紅繩上的軍牌碰撞發出聲響,暗淡殘缺的紅色像火苗般,根根變得鮮紅如血!

種種異象,看在王前輩眼裡卻如若無誤。他麵無表情,咬著牙,將鐵鏈不斷向外拽。風吼雷鳴,龍咆怒吼,井水翻湧!這一切的一切,都在一抹銀光出現在鎖鏈上時戛然而止。

那是一根璀璨銀絲,纏繞在鎖鏈上,像是菟絲子一般。越往下,銀絲越粗,從發絲般粗細,一直到了手腕般粗細,王前輩猛地一拽!嘩啦啦,鐵鏈如有生命般瘋狂向外湧出,連同那抹越來越粗的銀絲!到最後——

全部的鎖鏈,都被扯出來了。銀絲的真容也大白於天下。

它當然不是銀絲,而是——一隻銀白色老鼠的尾巴。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