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已經深了, 訓練房沒有客人再登門。店主坐在台前, 正對一麵平滑透亮的冰鏡,動作緩慢輕柔, 如同一名適齡待嫁的女子為自己描眉畫眼,十分的細致用心。
隻是她手裡拿的是一把簡樸的冰刻刀, 刀鋒恰到好處落在冰石雕琢的麵容上。將眉刻畫地更深邃優美。店主側目觀賞許久,又將刻刀移到致命的雙眼間, 準備為自己開個眼角。隻是手腕剛動就停了下來。刻刀原本鋒銳的刀刃, 在鏡中映出不協調的缺口。
描眉畫眼的昂貴工具又壞了,店主麵無表情吃了廢棄刻刀, 咯吱咯吱聲響中碎冰屑不斷掉落,剛描摹還未模糊的眉峰挑起,給原本死板的麵容添了幾分靈動。旁邊訓練間走廊中傳來聲響,寂靜深夜中格外刺耳。聲音越來越近,吝嗇隻鑲嵌一盞小冰燈光芒昏黃, 使得客人離去身影大半都籠罩在黑夜中。
“漲價。”
店主頭也不回, 聲音冷漠對這位不常來的客人說道。
“下次。”
客人同樣冷淡回答, 冷淡銀白雙眸毫不畏懼與店主對視。氣氛瞬間凝滯起來,店主喉嚨發出嗚嗚威脅聲響,仿佛守衛領地的野獸, 但抬眼對上客人那雙眼,尤其注意到那銀白雙眸中一點淡紅,店主瞳孔驟縮。剛張揚氣的氣勢瞬時落下,又恢複了麵無表情。
“嗯。”
自始至終, 無論是店主還是客人都沒有提起消失的另一人,像是早就對這一現象熟視無睹。厚重冰門沉重打開又關上,銀發客人平穩走出大門,站在清冷寂靜的街道上,深深吸了一口氣。讓冰冷空氣充滿肺部,再緩緩吐出。
‘頭好疼。’
喬雙鯉抱怨道,忍不住壓了壓額角。下一句卻是——
‘撐死了。’
‘嗤,可彆撐破你的肚皮。’
‘有師父在,肯定沒有事嘛。’
喬雙鯉滿不在乎笑道,以手掩嘴輕輕打了個飽嗝,目光中跳動著躍躍欲試:‘能量石真不錯,也不知道傳說比它蘊含力量多數百倍的晶鑽嘗起來怎麼樣。’
‘嗤,沒甚見識。以後機會多著,隻要你不自大到暴露真實身份。’
王前輩嘲諷道,喬雙鯉隻覺得頭皮一緊,牢牢束著長發的發帶收緊,遏製住了因為新鮮能量而興奮燃燒,甚至試圖向下延伸的火焰。
‘好了,彆給我丟人現眼。不過是破爛石頭罷了,眼裡隻看得到芝麻的蠢貨可不配做我徒弟!’
‘知道了王前輩。’
喬雙鯉羞赧笑了笑,輕舒一口氣,雙手拍了拍臉,目光恢複清明。大半夜站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格外古怪,他邁開步子,順著主街慢吞吞往前走。剛才他在訓練間裡吞噬了前輩的記憶,重新幻化成他的樣子。前輩的屍體則在黑火下焚燒殆儘,化為最精純的力量,連同能量石一起被他全吸收了。
這可比武俠中寫到的化屍粉好用多了,隻是當時正值興頭不覺得,現在喬雙鯉倒是感覺有點惡心。
‘師父,我感覺自己現在像隻禿鷲。’
‘嘖,怎麼廢話這麼多,好好當你的小貓咪。’
王前輩不耐煩斥道:‘不去消化記憶,倒是把時間浪費在這些胡思亂想上。難道你那顧隊就是這樣教你的?’
‘咳。’
不隻是王前輩陰陽怪氣的話語還是顧隊這個詞,讓喬雙鯉脫離了剛才低沉的情緒,他乾咳兩聲,語氣恢複了輕快:‘今天收獲可是太多了,果然,重要的消息低級山鼠絕對獲取不到。’
長輩是兵級的山鼠,已經可以擔任壽山城外圍職務,平日裡也是很上進,經常積極結交一些力量更強的山鼠,是壽山城裡的訓練房和‘雕琢’店鋪的常客。接觸到的信息相比原本的冰鼠多的不知凡幾。喬雙鯉去蕪存菁,簡略梳理,發現最重要的消息有三條。
‘壽山王前往中域參加王庭會議,大公主芙菡帶全部護衛隊出城,二公主芙曲重病。’
喬雙鯉緩步而行,同時頭腦飛速運轉,進行更細致的梳理。
‘現在壽山城裡大部分強者都被壽山王帶去參加王庭會議了,剩下城中最強力量的護衛隊也被大公主帶出了城……這二公主病的可真是時候,如果不是真的重病,恐怕芙菡不會這麼輕易就把自己大部分勢力都帶出去。’
‘這是個好消息。’
王前輩淡淡道,喬雙鯉也是讚同點頭:‘沒錯,說不定這次有機會能夠混進內城。’
喬雙鯉這次本來隻是試探能否成功潛入到壽山城中,現在得到的信息已經遠遠超過他保守的預期。現在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就放在眼前,不嘗試一下實在是可惜了。
‘壽山王率眾離開的時間,離寒山逃進人間相差不遠。’喬雙鯉進一步猜測:‘說不定各個山城之間出了什麼問題……嘖。’
‘怎麼了。’
‘我在想,為什麼同樣失去了王,山鼠沒有像夢鼠那樣完全崩潰。’喬雙鯉語氣含笑,但眸光內斂,深沉的令人心寒。黑火在心底燃燒起來,幾乎將整顆心臟都浸透在黑暗中。
‘這個種族不該繼續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