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炳辰從床上坐起來。他的眼睛很酸脹,腦袋昏沉沉的。窗簾擋住了絕大部分的陽光,卻還有幾絲光線從中間的縫裡刺進來。
外麵是不是太亮了……陸炳辰記得現在應該是一月份,一月份的太陽一大早就這麼厲害嗎?
他皺著眉,在酸脹發痛的眼角按了按,聽到了三聲沉穩短促的敲門聲。
“少爺,該起了。今天六中開學。”
有那麼一瞬間,陸炳辰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他愣了兩秒鐘,下床擰開門,強忍著雙眼的乾澀和不適,直勾勾看向門外人:“宋伯?”
“少爺,你怎麼了?”宋伯有點不放心地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是有哪裡不舒服嗎?”
陸炳辰記得,宋伯在過完六十歲之後就從他們家辭工,回鄉下老家含飴弄孫去了,按說不應該出現在這裡。難道是被他哥接過來看著他的?
但眼前這個人分明隻有四十出頭,在他的記憶裡,宋伯已經是一個兩鬢斑白的老人了。
陸炳辰喃喃道:“你說……今天六中開學?”
“是。”
陸炳辰沉默了一秒,突然發瘋一樣衝下樓。
他盯著飯廳長台上的電子日曆,整個人就像被雷劈中了似的僵在原地。一張臉緩緩露出似悲似喜的扭曲神色,臉頰的肌肉抽動了又抽動,然後抓起一件外套隨便往身上一披,拉開門就要往外跑。
“少爺,少爺!”宋伯趕緊攔住他,“怎麼了這是?還穿著睡衣,飯也沒吃。沒事,還早還早,不會遲到,司機已經在外麵等著了,你去刷牙洗臉,我把早飯給你裝好路上吃。”
陸炳辰兩耳嗡嗡作響。
二十年前,他居然回到了二十年前!
阮奕還沒有死。
……
陸炳辰低下頭,看著自己無意識地瘋狂戰栗的手指。
十指連心這個說法,或許真的有它的道理。他現在好像能順著這十根顫抖不止的指頭,感受到自己那顆強烈地悸動著的心臟。
他用力攥了攥拳頭,從冰櫃裡抽了一支礦泉水,擰開蓋子,把冰涼的水澆在頭上。
重複了五六次,沸騰的大腦才慢慢冷靜了下來。
五分鐘後,陸炳辰坐進車裡。
十三分鐘後,汽車一個急刹,停在六中後門圍欄外的街道上。
司機也不知道為什麼上個學,陸炳辰能上出這種十萬火急的架勢,硬著頭皮勸道:“少爺,我還是把車開前麵去吧。”
“前門人太多。”陸炳辰走到圍欄外,揚手一拋,把書包扔了進去。
他在心裡比了比圍欄的高度,又用腳蹬上去試了試,猛地向前一衝,兩條腿一曲一彈,敏捷地從圍欄上翻了過去。司機冷汗都瞧下來了,眼睜睜看著他把書包一拎,一轉眼跑得不見人影兒了。
阮奕遠遠看見陸炳辰的身影,腳步頓了頓。他往下一拉漁夫帽的帽簷,果斷地向左轉身,拐進一條灌木掩映的小道。
六中的高一安排在慎思樓上課,除了正門之外,還有一個很小的跟走廊連通的偏門。這個偏門旁邊就是雜物間,破爛的桌椅堆在長廊上,把門擠得隻剩一條窄縫。
阮奕側身進去,順著樓梯上了六樓,走進高一二十三班的教室。
教室裡很熱鬨,一群人圍在窗戶邊,扒著窗台探頭探腦地往下看。阮奕隨便找了個空位,把書包放上去。他的前桌是兩個女生,一個束著長馬尾,一個帶著紅發夾,正湊在一起交頭接耳。
紅發夾:“樓下那個人是誰呀,我剛上來的時候就看見他站在那兒。”
長馬尾:“我也看到了。”
紅發夾:“那應該是在等人吧。我還偷偷拍了幾張他的照片,你看,好帥啊好帥啊。我從他身邊過的時候感覺都不會喘氣了!”
阮奕知道她們在說誰。
上輩子,陸炳辰在開學的時候也引起了轟動。沒過幾天連高三那邊都有人專門來慎思樓轉悠,想見一見傳說中高一那個“帥得驚天地泣鬼神”的學弟。單論長相,陸炳辰在他遇到的人裡確實算是絕無僅有的俊美。在這樣的相貌麵前,所有人跟人之間那些審美的不同都不能算數了,任何人無論偏好什麼口味,在看到他的第一眼,都隻能感受到一種無法形容的震撼。
他淡淡一哂,不再去聽周圍的竊竊私語,從書包裡拿出資料,在稿紙上演算題目。
快到八點了,馬上就要上課,慎思樓前的學生寥寥無幾。陸炳辰還站在那兒,皺著眉往遠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