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潮和蔣見遙從樓梯上跑下來:“辰哥,來了怎麼不上去,站這兒乾嘛?”
他們是從小跟陸炳辰一塊兒長大的。這回三個人本來應該去深城念國際高中,過個一年半載再交換去美高,但不知道為什麼,陸炳辰前段時間突然說要來六中上學。
六中確實是省裡麵赫赫有名的老牌強校,但是隻麵向國內高考,連國際部都沒有,升學壓力下,學生的日子可比國際高中難過多了。但陸炳辰從小就任性,大少爺隨心所欲慣了,這次不知道怎麼又玩起這一出。方潮和蔣見遙跟他當了十幾年兄弟,也就過來一起陪著。
“辰哥?”蔣見遙看他兩眼一眨不眨地盯著前麵來往的學生,伸出手,在他麵前揮了揮,“走了走了,樓上趴了一堆學生。這才開學第一天,也彆搞得太萬眾矚目了,今後走哪兒都有人看你。”
陸炳辰盯著遠處,腳沒動:“你們先上去,我再等會兒。”
他記得阮奕一直都不是那種很守規矩的好學生。之前他們在一個班上課的時候,阮奕一學期就沒有幾天是按時到校的。當時的班主任是個很嚴厲古板的老頭,所有遲到的同學都要在教室最後麵罰站兩節課。阮奕屬於這條處罰的包月用戶,每天一進教室自覺溜達到最後一排罰站。後來他為了站著舒服,還特地跟後排的同學換了位置。一條腿站著,另一條腿翹在椅子上,用課桌擋住老師的視線。
現在這個時間,應該正好到阮奕走進學校大門的那個點。
蔣見遙這下真有點驚訝了,挑起眉道:“你還真是在等人啊。”
陸炳辰從預備鈴響,等到上課鈴響,一直等到巡樓的年級主任過來催他們三個人進班,才不得不從慎思樓大門口離開。他的嘴唇抿得緊緊的,陰沉著臉走進班裡。
方潮眨了眨眼,疑惑地看向蔣見遙。
蔣見遙朝他擺了擺手。
陸家,燕山最頂尖的世家財閥,高門顯貴。陸炳辰又是從生下來就深得陸老爺子看重的,今後十拿九穩要接班當家。從他小時候,上趕著過來討好巴結他的人就數不清。就算不巴結,也沒有誰敢給他找不痛快。加上陸炳辰自己也有點天性涼薄的意思,七情六欲很少上心,更不會上臉。
這還是第一次,蔣見遙從他臉上看到這麼明顯的焦躁。
陸炳辰拿著手機按了兩下,讓人查阮奕今天有沒有來上學。
過了一會兒,他收到回複:阮奕已經來六中報道了。
陸炳辰閉了閉眼,打字:哪個班?
手機遲遲沒有動靜。班主任在講台上做著新班級的動員大會,陸炳辰一句都沒聽,隻覺得胸口好像有一團火在肆虐,燒灼著他的心臟。
過了沒多久,回複來了:高一二十三班。
後麵附著一張二十三班的名單截圖。阮奕的名字被紅線劃了出來。
下課鈴一響,陸炳辰立刻衝了出去。
方潮和蔣見遙在座位上麵麵相覷,愣了兩秒,也跟著追過去。
陸炳辰在高一二十三班的窗戶外,正看到阮奕低著頭在一疊翻開的試卷上寫寫畫畫。
那一瞬間難以形容的滋味兒,像滅頂的潮水沒過他的四肢百骸。陸炳辰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感覺自己這一刻才真正活了過來。
方潮和蔣見遙這時候才跑到他身邊。他們的教室在三樓,二十三班在六樓,本來隻爬三層樓梯連口氣都不需要換,但陸炳辰的速度太瘋狂了。方潮跟在他後麵跑,剛才差點從樓梯上一腳踩空。
“你這是……”方潮把手搭在陸炳辰肩膀上,目光不自覺掃過一個人,話音一頓,“喲,那是誰啊?”
說實話,長年跟著陸炳辰待在一起,方潮的眼也被養刁了,很難有哪個人能給他一種眼前一亮的感覺。這間教室裡的那個男生雖然隻能看到半身,但長得真是出眾。
他坐在微微有些背光的位置上,五官的輪廓在並不濃烈的陰影裡顯得有一絲模糊。但這恰恰給他平添了一分水墨畫般的暈染,讓那本就極為出眾的麵容,有了一種明月一般的清澈和說不出的寧靜。細微的晨光勾勒出側影的線條。他隻是這麼簡簡單單地坐在那裡,就讓人移不開視線。
蔣見遙順著陸炳辰的目光看過去,又順著方潮的指的方向再一看,發現他們倆的落點都在同一個人身上,不覺挑了挑眉。
陸炳辰盯著阮奕看了一會兒,聽著自己胸腔裡劇震的心跳慢慢平穩下去。
在發覺自己回到二十年前的時候,他的第一感覺不是欣喜,而是害怕,他害怕老天給他這一次從頭開始的機會,拿走的代價是把阮奕從他的人生中抹去。他害怕所有的事都和上輩子一模一樣,隻在阮奕身上出了差錯。
這個想法太荒謬了,但是陸炳辰真的有一種讓他從骨子裡都在抗拒的直覺:或許這個他最珍貴的、最無法失去的人,並不會因為時光的倒轉而重新回到他身邊。
現在看著阮奕好端端坐在教室裡,陸炳辰隻感到一陣從未有過的心安。他長長舒了口氣,轉頭對蔣見遙說:“走吧。”
隻要阮奕還在,他就一定會是他的。這是遲早的事。上輩子念高中的時候,他沒追多久阮奕就成了他的男朋友,即使是後來過了十年再重逢,他們倆也很快又在一起了。
陸炳辰想著上輩子阮奕對他那些無微不至的好,言聽計從的包容,還有看向他時目光中流露的一覽無餘的溫柔和愛意,隻覺得久違的幸福和愉悅襲遍全身。
他彎起眼,露出一抹勢在必得的微笑。
作者有話要說:笑吧,你馬上就笑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