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奕一點也不奇怪陸炳辰會知道這件事,陸炳辰麼,他要是不知道才奇怪了。
他垂下眼,一聲不響,徑自往前走。他知道陸炳辰來找他是個什麼意思。無非是不樂意了,見不得他對彆人好。上輩子也差不多,那時候他對陸炳辰一門心思,要星星不給月亮的,陸炳辰的占有欲尚且這麼強,這輩子在他這兒屢屢受挫,聽說了這件事肯定要過來找他鬨一鬨。
但他燒得渾身沒勁,受不了折騰。預感到接下來的談話不會愉快,他就不想談了。
陸炳辰狠狠攥了攥拳,然後追了上去:“你明知道,無論你遇到什麼,我都願意幫你,我也能幫上你。為什麼不找我?”
他說這話這語氣,好像還有些委屈。
阮奕淡淡地回:“不是大事,我自己可以解決。”
他們走過昏暗的樹蔭,走到路燈明亮的大道上。陸炳辰這下才看清,阮奕的臉色蒼白極了。
“你怎麼了?”
如果阮奕抬起頭,就會發現陸炳辰的雙眼冷得讓人遍體生寒。
陸炳辰輕聲問,“張子銘動你了?”
阮奕搖搖頭:“我發燒了,不舒服。”
陸炳辰看著他微微蹙起的眉尖,突然間,什麼憤懣和難受都消散了。他伸手扶住阮奕的胳膊,小聲埋怨:“怎麼不早點告訴我?”
阮奕懶得回答。他現在渾身都是一種提不起勁來的感覺,甚至連對陸炳辰的話或者動作產生什麼情緒的起伏,都感覺沒那個精神。
陸炳辰跟他一起回了阮奕租的房子裡。阮奕沒管他,一進門就回了臥室,在床上躺下。
陸炳辰倒是一路都很安靜,進了家門也沒鬨騰,替阮奕闔上門,又去廚房轉了一圈。他看見櫥櫃裡有個小砂鍋,架子上還放著一個大盆,裡麵堆著幾個小袋,裝著大米、綠豆、紅豆、糯米和黑米。
材料都是齊的,他也不用往外跑一趟了。陸炳辰係上圍裙,洗鍋淘米,開始熬粥。
阮奕這也算是老毛病了。上輩子就是,每年到了換季的時候必定要病一場。要麼是高燒,要麼是重感冒。陸炳辰開始還記得讓他提前喝藥預防,提醒他換厚衣服穿,但後來發現一點用都沒有。阮奕該病還是病,攔都攔不住。
陸炳辰也就不再費這個勁了。反正他照顧阮奕照顧得已經手熟了。
阮奕睡得昏昏沉沉,感到有人把涼涼的帕子搭在他的額頭上。
他仿佛陷在萬籟無聲的黑暗裡,突然有一塊冰投入燙得發疼的腦海。這種感覺,不知為何,竟給了他一種極其微妙的熟悉感。他本來應該覺得舒服,卻不由自主地感到了淡淡的、無法言說的傷感。
陸炳辰給他換完搭額頭的涼帕,回到廚房。他找了個木勺子,慢慢地攪動著米湯。時鐘一分一秒地走過,他很有耐心地攪拌,原本分離的米和水逐漸粘稠,撲鼻的暖香在廚房裡氤氳開來。
過了兩個小時,粥熬好了,陸炳辰叫人買的藥也送了過來。
他把粥盛起來,放在桌上涼了一會兒,去叫阮奕起床。
阮奕睜開眼,看見陸炳辰在他麵前,還有點發怔:“你沒走嗎?”
陸炳辰端著粥碗的手僵硬了一下,他抿著嘴:“病成這樣也沒忘記趕我走。你就這麼討厭我?連被我照顧一會兒都受不了?”
除了阮奕,他什麼時候這麼照顧過一個人。陸炳辰臉都冷了,但是看著阮奕蒼白的臉色,他又把火忍了下去,把粥碗遞給他:“先吃點東西,再喝藥。”
阮奕攪了攪白粥,熬得很粘稠,撲鼻軟糯的米香。陸炳辰熬粥的手藝確實是一絕。
但是上輩子,這人曾口口聲聲跟他說,熬粥就是為了他學的。他那時候還真的信了,不但信了,而且感動得很。現在一看,陸炳辰明明十六歲的時候就已經能把粥煮成這樣了。
阮奕自嘲一笑,覺得自己到現在了還在想這些,也挺沒意思的。
他抬起頭,對陸炳辰說:“謝謝。”
陸炳辰看他一口一口地喝粥,心裡的鬱氣不知不覺散去不少,多了說不清道不明的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