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奕醒過來時,陸炳辰正趴在他床邊睡覺。
阮奕動了動,他就跟著醒了。雙眼迷蒙了一瞬,立刻清醒過來。
他一眨不眨地望著阮奕,眼眶微微泛紅,一下子伸手緊緊箍住阮奕的腰,用力把頭埋在他懷裡,像是要把自己揉進阮奕的身體內。
他沙啞地說:“……你終於醒了。”
阮奕看著他發顫的手,心裡有一瞬間的恍惚。
半晌,他拍了拍陸炳辰的手背:“好了,我沒事了。”
陸炳辰更緊地擁住他。本來在他的計劃裡,阮奕是不會受傷的,但他沒想到阮奕會提早將近兩個小時到彤江,而原居山的人提前動手了。雖然他趕過去的時間並不算晚,但是如果再稍遲一點——
陸炳辰又想起那讓他目眥欲裂的一幕。他閉上眼,不想讓阮奕看到他這一刻的眼神。
他抓住阮奕的手指,輕聲說:“最後一次。”
“什麼?”
陸炳辰說:“我不會讓你再受傷了。”
阮奕在想昨天那撥人到底是誰找來的。張子銘?他不覺得張子銘有這個本事。但是除了張子銘還能是誰呢?腦震蕩的後遺症很明顯,他隻是稍微動了動腦子,就感到一陣頭暈,眼前黑點亂舞。
陸炳辰趕緊問:“還難受?”
阮奕說:“有點。”
“醫生說這一兩個星期你都要臥床休息,減少腦力勞動。學校那邊我已經給你請了一個星期假,如果一周之後好得差不多了,再回去上學。”
阮奕點點頭。
陸炳辰輕輕抬起蒼白的臉,眼巴巴地看著他:“那這幾天你就住在這裡,好不好?”
他像是害怕聽到拒絕,連給阮奕說話的時間都不留,自顧自往下說道:“我不是要關著你,等你病好了我就送你回去。我隻是……”他垂下眼,顫聲說,“我好怕你再出事。”
他那幾乎像是祈求的神情,讓阮奕不知如何是好。
他可以在麵對陸炳辰的涼薄,任性,自負和傲慢時毫不動容,但他麵對這個像被嚇壞了的孩子一樣的陸炳辰,卻難以狠下心來。
他深深吸氣,雖然全身都提不起勁,還是抬起手放在陸炳辰臉頰上,手指輕輕抹去他眼角滲出來的淚:“好了,哭什麼。”
陸炳辰頓了一瞬,用力抱住他。他用的力那麼大,似乎這天底下什麼樣的力量都無法把他從阮奕身上撕開。他小聲喃喃:“阮奕,阮奕,阮奕……”
像是隻要成千上萬次地呼喚這個名字,就能把這個人牢牢地刻進他的生命裡。
誰都不能剝奪,誰都無法消除。
對原居山出手後,張曹的反應和陸炳辰預料得一模一樣。
穿著西裝的男人給陸炳辰彙報完情況,又拿出一份資料,放到他麵前:“張曹手底下家大業大,陽城那些地頭蛇裡,動了心思的人不少。最近不少家都在私下裡聯絡。”
陸炳辰翻開那個名單看了看,合上文件:“去月台山,跟楊朔見一麵。”
“您親自出麵嗎?”
“嗯。”
最近想見陸炳辰的人不少,男人按陸炳辰的要求全部擋了。說實話,想要拿下張家的產業容易,但是想要把帶來的風波和騷動壓到最低,最好能有本地樹大根深的家族發話,定下調子。
除了張家,陽城還有幾個排的上號的家族。看來陸炳辰選了楊家。
男人想了想,這的確是最合適的選擇。
他說:“好的,我下去安排。”
臨走前,他總覺得除了這個原因,還有什麼事是自己沒想到的,試探著問:“為什麼是楊朔?”
陸炳辰微微一勾唇:“楊朔的兒子,是楊湯。”
陸家畢竟在燕山,他為阮奕打造的產業要想長久運轉,還要有一些陽城本地勢力的支持。同時,阮奕也要有人脈幫他經營,帶他進入陽城的交際圈子。
當初把楊湯推到阮奕身邊給他當朋友,就是出於這個考慮。
引路的少女把楊朔帶到門口,躬了躬身,等他進去後輕輕闔上門。
這間屋子雖然在月台山,但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改建成了這樣。在會所奢靡的裝飾下,簡潔得讓人一進來,就像從喧囂的都市一腳踏進雲霧繚繞的山間,耳目倏然一清。
瓷瓶裡插著幾枝半開的花。十二扇紫檀屏風隔開內間。隔著鏤空格,隱約可以看到一個黃花梨木茶案。茶釜裡水燒得沸騰,咕嘟嘟向上冒泡。
一隻骨節修長的手拿起竹夾,在水中緩緩攪動。
檀香冉冉,茶煙嫋嫋。朦朧的燈火寂靜地輝映著,他的身影如沐風華,落在屏風上。
楊朔盯著那抹身影看了一會兒,深深吸氣,緩過心臟在那一瞬間的緊繃,繞過屏風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