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奕對世家財閥辦事的那些彎彎繞繞,不是不清楚。上輩子,陸炳辰經常把這些東西開玩笑似的講給他聽。他之所以一直當自己不知道,隻是因為對這些壓根不感興趣。
但他畢竟不是真的不懂。
更何況,他太了解陸炳辰了。
這個人的心機有多深重,是怎麼動動手指就能耍得彆人團團轉,怎麼輕描淡寫地動了一點手腳,就把本來打算漁翁得利,從他這兒狠敲一筆的人逼得不得不跟他站在同一條戰線上,最後賠進去半副身家,反而讓陸炳辰成了這場鷸蚌相爭裡最大的勝利者。他那些算計和手腕,阮奕見過太多了。
讓他無法不懷疑。
阮奕一個星期沒來,積了不少卷子堆在課桌上。他一張張翻看,手忽然一頓。
有一份原勁的卷子,應該是發卷子的人隨手放在了他桌上,那個給原勁收拾東西的人沒注意,就把這張卷子留在了他這裡。
阮奕捏著那張卷子,沉默了半晌,站起身。
他剛出教室門,就遇上了拎著一個塑料袋從走廊那頭走過來的方潮。
方潮看見他,趕緊跑了幾步,停在阮奕麵前:“你現在怎麼樣了,頭還難受嗎?”
“好得差不多了。”
“這是腦震蕩後遺症的藥。”方潮把袋子遞給他,“希望你用不上啊。好像挺多人恢複之後都是沒有後遺症的,但是萬一你有什麼症狀,就吃點這裡麵的藥。都是專門去開的。”
阮奕接過袋子:“謝謝你。”
“不用,謝什麼。”方潮本來準備再說點套近乎的話,想到蔣見遙說的那句“辰哥還沒追到”,頓時覺得還是老實一點吧,彆提什麼有的沒的比較好。
“藥送到了,那我走了。”他衝阮奕揮了揮手,下樓梯回班裡了。
阮奕把藥放回班裡,走上天台,拿出手機撥通了陸炳辰的電話:“我在頂樓,過來見我。”
三分鐘後,陸炳辰走了上來。
頂樓空曠極了,風很大,陸炳辰把外套脫下來要給他披上:“怎麼站在這兒,彆吹了風頭疼。”
那聲音真是溫柔。阮奕靜靜地望著他,幾乎有一瞬間發自內心地想不明白,明明是一個把自私和殘忍刻進了骨子裡的人,怎麼能溫柔得好像那麼真摯呢?連他這個被騙了一次又一次,摔得頭破血流的人,再對著這樣的溫柔,居然還是看不出一點破綻。
他抬手擋住陸炳辰披來的衣服,直接開口問:“原勁轉學,跟你有沒有關係?”
陸炳辰頓住了。他眯了眯眼:“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阮奕冷聲道:“你隻需要告訴我,有,還是沒有。”
陸炳辰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突然笑了笑:“有啊。怎麼沒有。”
“原勁跟你走得近,張子銘又因為你受傷,以張曹的多疑,一定會讓原居山負責解決這件事,而原居山一定會替原勁做出選擇,把他和你遠遠隔開。原勁,他為了你的安全,一定會全盤接受。”
在阮奕看不到的地方,陸炳辰把青筋鼓起的手背在身後,指甲狠狠掐進手心的肉裡。
原勁,這個對阮奕有企圖,還明顯被阮奕另眼相待的人,他怎麼可能讓他待在阮奕身邊!
他從來沒有這麼妒忌過一個人。妒忌得就像心肺肝膽都泡進了濃酸裡,被腐蝕成了一攤血水。無法形容的酸澀和痛苦浸透了他的肢骸和骨縫,他的嘴唇抖了又抖,真想對阮奕說,一遍又一遍地對他說,你為彆人質問我,你為原勁質問我,你為了原勁質問我!
那一刻,他第一次體會到,原來心疼起來,是真的能讓人活活疼得想哭。
陸炳辰的眼紅了一瞬,下一秒,他狠狠把眼前的模糊壓了回去,抬起臉,柔聲說:“還有什麼想問的嗎,都問出來,我什麼都會告訴你的。”
他的溫柔令人膽寒。
阮奕咬緊了牙:“張子銘因為我受傷……是那次他對蔣見遙動刀,被我一腳踢到手腕上?”
“是。”
阮奕盯著他,一字一頓:“你做了什麼?在這裡麵,你扮演了什麼角色?張曹的腦子沒毛病,他犯不著鬨這麼大的動靜,就為了給他兒子為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出氣。”
陸炳辰淡淡地說,“我用蔣家的名號,攪亂了張曹手下的生意。”
他本來不打算跟阮奕說這些的。阮奕太聰明了,這件事一說,其他那些他就基本都能猜出來。原本,就算到時候把從張家拿來的產業打理好送給阮奕,他也早就想好了套上彆的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