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待業的在家虎視眈眈,有崗位的都戰戰兢兢不敢行差踏錯一步,若是有小辮子被那心懷不軌的人給抓住了,暗地裡貼大字報,開□□會的時候當眾揭發,往革委會裡投匿名信,手段多著呢,鬥倒一個,就能空出來一個崗位,就有人能借機上位。
苗青青的這樁子事兒暴露出去,她本人肯定逃不了要被□□,苗家也會臉麵儘失,說不得還有彆的禍事,這些彭大元都不在乎,但是苗家用來和他做交易的工作崗位肯定也是保不住,絕對會被單位給借機收走,揭發苗青青,他同苗家哪個也得不著好,他染了頭發才換來的崗位,不知道會便宜了哪一個。
“苗青青,就算咱們是等價交換,好歹咱倆也結了婚,對外咱倆是兩口子,孬蛋叫了你幾年媽,你真就不管他了?”發現硬著來沒用,彭大元開始走懷柔路線,他對著王青青大打感情牌。
“彭大元,你可真有意思。”王青青嗤笑:“剛還威脅要出去告發我,轉眼間就跟我打起了感情牌?麵對我,你這親人仇人兩幅麵孔來回切換得可真夠自如的。”
彭大元被王青青說得麵紅耳赤,他乾咳了一聲:“苗青青,咱倆結婚也四五年了,這麼多年咱倆相安無事,你現在到底是在鬨什麼?”
“我鬨?”王青青抬了抬眉毛:“彭大元啊彭大元,咱倆結婚四五年來這份相安無事是怎麼來的?是我一步一步退讓來的,我伺候你兒子的吃穿,照顧你摔傷的奶奶,每年換季幫你媽拆洗你們一家人的棉衣棉褲棉被,你又為我做過什麼?高高在上的恩人嘴臉?每個月的買糧錢?我的種種付出就換來了你兒子對我的各種辱罵,現在你又來說我鬨?難道我不該鬨嗎?”
“那你想怎麼樣?”彭大元皺眉,隨便狠狠地瞪了一眼自家兒子。
王青青拒絕再照顧孬蛋,這件事對彭大元來說是個巨大的麻煩,家裡每到月底缺糧,孬蛋都會跑到單位去找他,畢竟是親兒子,彭大元也不忍心眼睜睜地看著他挨餓,但是這一個星期同吃同住下來,彭大元快被煩死了。
首先,這兒子太能吃,單位裡的白麵杠子饃夠大了,這小子一頓能吃三個,三個饃就是六兩|糧票,兩頓飯他就能吃掉自己一天的夥食補助,一星期下來,他能吃掉自己小半個月的夥食費。
本來彭大元的崗位好,工資和各種補助也多,如果就他自己花用,那日子必定是過得寬寬鬆鬆,孬蛋跟著他一起吃住,他的手頭自然就沒那麼寬裕了,孬蛋的吃喝花銷,擠壓的是彭大元抽卷煙,喝小酒的費用,彭大元能高興才怪呢。
其次就是睡覺的問題,孬蛋跟著彭大元一起住單位宿舍,單位的宿舍裡用的都是一米二寬的單人床,孬蛋已經十一歲了,個子竄到了彭大元的肩膀,父子兩個擠在這麼一張單人床上,再蓋一床單人被,彆提多擁擠了,且孬蛋睡相不好,冬天冷他就愛搶被子,彭大元夜裡經常被凍醒。
因此種種,彭大元平時就不咋想讓孬蛋跟著他去單位,現在王青青撂挑子不乾了,難道還能指望孬蛋自己給自己做飯吃嗎?那他豈不是得一直跟著自己去單位吃住?到時候自己彆說喝小酒抽卷煙了,這點子工資糧票,夠不夠父子倆吃飯都是問題。
都怪孬蛋這個混小子,要不是他嘴欠惹惱了苗青青,苗青青也不會撂挑子不乾,彭大元又瞪了孬蛋一眼,混小子,就會給老子惹麻煩!
“我不想怎樣。”王青青從兜裡掏出今兒早上彭大元給她的買糧錢,全都扔到了桌子上:“我們家拿工作換來了這樁婚事,自打咱們結婚,這樁交易就算完事兒了,我也幫你拉扯了孬蛋好幾年,這樁交易裡,你隻賺不虧,現在我不想伺候你兒子伺候你們家的人了,你是願意離婚也好,願意去貼我的大字報也罷,都隨你的意,反正你的事兒我是再不管了。”
王青青這話,令彭大元皺緊了眉頭,為了保護自己的利益,他肯定不會去貼苗青青的大字報,離婚雖說不容易,可兩口子要是鐵了心都想離,倒也能離,問題是離了婚又能怎樣?
不找了,那孬蛋還是沒人管,再找一個,他實在沒信心能再碰上像苗青青這樣的老實頭。以自己的條件,想找一個未婚的正式工是沒可能的事兒,肯跟自己結婚的女人,不是二婚帶孩子,就得是沒工作的。
帶孩子的怕是對孬蛋好不到哪裡去,沒工作的還得自己出錢養著她,彭大元思來想去,竟然覺得還是苗青青最好。
苗青青雖說婚前不檢點,可她心地是真善良,事兒不多為人還勤快,這幾年把孬蛋也照顧得很是妥帖,算得上是宜家宜室的好女人了,既如此,還不如跟苗青青保持著夫妻關係呢。
想通了這一茬,彭大元打發了孬蛋先去睡覺,自己在椅子上坐下來,擺出一副長談的架勢:“苗青青,雖說咱倆的婚姻是一場交易,可既然咱倆結婚了,那就是難得的緣分,真沒必要因為這一點兒小事兒就鬨離婚,傳出去名聲不好聽不說,還給婦聯的同誌們添麻煩,你說是不是?”
沒等王青青回答,彭大元又自顧自說開了:“咱倆結婚這幾年,雖說沒像正常兩口子那樣過日子,可我對你還是基本滿意的,我在單位好好乾活兒為國家為集體做貢獻,你在家裡照顧孩子照顧老人也有功勞,孬蛋罵你,全是他不對,我明兒就狠狠地教訓這混小子一頓,也替你出出氣,你看咋樣?”
“用不著!”王青青翻了個大白眼:“他罵我,我當時就打回來了,我用不著你替我出氣,再說了,你也彆打著為我出氣的名頭去教訓你兒子,我告訴你我不領情!”
王青青直言不諱說她已經打回來了,這話讓彭大元心裡很不是滋味,可眼前是自家有求於她,彭大元隻好壓下心底的那份不得勁兒強笑道:“既然你都打回來了,那就彆生氣了,明兒我讓孬蛋給你賠禮道歉,這事兒就算過了,咱以後還像以前一樣過日子,好不好?”
“好?”王青青都被氣笑了,她猛一拍桌子:“好個屁!彭大元,你臉皮可是真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