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硯拿起了那枚笑道:“我並非隻給自己購買,若是買了大的,實在是囊中羞澀,故此……”
要是他敢隻買一個大的,小孩兒倒不會說什麼,米果兒一準得折騰個天翻地覆,為了避免那位老母親真的大晚上鑽進他被窩裡麵哭,就買個中等的隨便用用就好了,大不了等以後到了彆的地方再批量購買就行了。
他的話沒有說完,那夥計已然明白,笑著去幫他取了兩個來。
朝硯倒沒有著急交付靈石,而是再詢問道:“你這裡可有麵具一類的東西?”
“有的,”那夥計又是取來了一排的麵具,那些麵具都是陳列在一個琉璃盤子裡麵,共有五個。
或是青麵獠牙,或是花紋遍布,保證戴上了遮全臉,彆人看都看不出來是誰。
那夥計顯然對於各種各樣的客人都習以為常,金琳城有拍賣會,不想被人知道身份的不知道有多少,朝硯這樣的實在不足為奇。
“這種麵具賣的最多,雖是模樣上不太漂亮,卻是可以遮擋彆人的窺探,不能得見麵具之下真容,”那夥計熱情的介紹道,“每個不過五枚下品靈石,你還拿了三個儲物袋,可以算您更便宜一些。”
朝硯從左看到右,每看一個都十分確定若是那拍賣會場黑一點,戴上這玩意都能嚇死人。
“崽兒,你看上哪個了?”朝硯低頭問道。
朝縱伸出了小手隨意拿了個青麵獠牙的,十分的不講究,朝硯自己戴什麼無所謂,反正戴上又瞅不見,嚇到的也是彆人,他本來以為他們家崽兒算審美正常的,萬萬沒想到直接上去就選了個最醜的。
“小公子好眼光,”那夥計跟鬨著玩似的誇獎道。
朝硯低頭道:“你不打算再換一個麼?”
“換一個也是一樣的,”朝縱拿著那個麵具,倒也沒有絲毫畏懼的摸著上麵的紋路。
朝硯瞅瞅其他四個,的確是沒有比最醜的那個好到哪裡去,不過一分價錢一分貨,朝硯乾脆也是隨便拿了一個道:“那就這些吧,麻煩您給算一下。”
“不敢勞客官尊稱,”那夥計笑道,“三個儲物袋的價格不能免,共計三十下品靈石,兩個麵具每個收您四個靈石,共計三十八個靈石,這是全部了。”
“三十八聽起來跟罵人似的,”朝硯放下那麵具帶著笑意道,“不如抹個零頭,三十五塊靈石吧。”
那夥計還是頭一次見上來就砍價的,愣了一下道:“客官,零頭沒有您這麼抹的,再抹我們就真的不賺了。”
“那三十六怎麼樣?”朝硯往上高了一些。
那夥計臉上仍然帶著苦笑:“實在是不能,沒聽過三十八是罵人的話啊。”
“那三十七,就一塊靈石,”朝硯從懷裡一顆一顆的往外麵數著靈石道,“能付我立馬就付了,真的。”
他表現的極為積極,那夥計朝櫃台處看了看,得了一位老者的點頭後,對著朝硯道:“罷了,您說三十七就三十七吧。”
朝硯滿意的一笑,連忙往外數著靈石。
他這模樣和討價還價引來了不少人若有若無的視線,隻是等看過去的時候,卻是沒有發現一個人的視線。
凡人不知修士本領者,大多如同初生牛犢般不怕虎,可是在這金琳琅商行一層買東西的人,修為不高者眾多,卻都是知道輕重不能輕易得罪人的人,否則若是嘴上沒把門得罪了哪一個,在金琳城內不可殺人奪寶,到了城外卻是不一定了。
殺人無罪的世界,除了武力與背後的勢力,一般修士都不會去隨意的得罪人。
可朝硯數到了最後,將整整三十七枚靈石推過去的時候,卻聽到了從旁邊傳來了一聲笑聲:“哪來的窮酸鬼,到這裡來砍價丟人現眼來了。”
朝硯看了過去,心裡哦豁了一聲,莫名覺得這種主角待遇不應該降臨在他的身上。
主角身負武藝什麼的,麵對這種情況直接杠回去,然後能實行一鍋端,但是朝硯瞅了一下鑒定的頁麵,在瞅見那個人煉氣九層的修為和血條以後,低頭笑了一下道:“讓您見笑了。”
那人站在樓梯之上本意嘲諷,見朝硯低頭,揮開了手裡描金的扇子的道:“你倒是識時務,既然知道自己是個窮酸鬼,就少踏進金琳琅的大門,沒得讓我們金家丟人現眼,什麼人都往裡麵放。”
他說話刻薄,長的也眉眼微挑,倒不醜,隻是臉色有幾分過分的蒼白,更是麵無血色,也稱不上俊朗,但那一身金家的服飾倒是給他增添了幾分的顏色。
“見過金紋公子,這客人乃是我們給的讓利,並非您說的那樣,”那夥計不敢貿然上前,倒是櫃台後的老者繞了出來走到了那公子下方道,“金琳琅廣攬各方客人,若是被家主知道,隻怕要責難了。”
“少拿家主壓我,”那金紋翻了個白眼,合起了折扇邁步下來,走到了朝硯的跟前道,“你自己說你是不是個窮酸鬼?”
那老者和夥計齊齊看向了朝硯,連帶著那些正在商議購買的人都停了下來看了過來,朝縱咬緊了唇,知道在這種情況下如果貿然開口隻怕會給朝硯惹來麻煩。
金紋……到底還是他力量不夠,若他能夠翻手為雲,覆手為雨,自然可以讓任何人都無法開口去羞辱這個人。
朝硯臉上卻不見任何的羞辱之情,隻帶了些微的諂媚之色:“金公子說的是。”
“你這人雖然窮酸了些,倒是識時務,比那些個有點兒資質就鼻子衝上天的強,”金紋有些懶洋洋的抖了抖腳,他本來也就是下來隨意尋個人發作一下,發出來了,心情暢快了,本想讓朝硯直接走的,卻是一個低頭看到了朝硯身邊的小朝縱。
那本來像是睜不開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嘖嘖了兩聲繞著朝硯轉了兩圈,然後用折扇挑起了朝縱的小臉蛋:“這可真是個美人坯子,就是太小了些,”他又是可惜的嘖了兩聲,“玩都玩不成。”
他可惜的倒並不無道理,眾人之中之前就有打量朝縱的。
那孩子身量雖小,看起來似乎鬨彆扭似的也不愛笑,卻著實生的粉雕玉琢,可人極了,小小的臉,嘴唇薄卻不薄的沒有絲毫肉感,像是初生的花瓣一樣軟嫩極了,小小的鼻頭,帶著屬於那個年齡孩子嬰兒肥的臉頰,而要說最妙的就是那雙眼睛了,形狀姣好,睫毛長而卷翹,瞳孔墨黑而有神,邊緣帶著若有似無的深紅,點睛之筆不外如是。
孩童一般看不出太過於出色立體的五官來,左不過都是可愛漂亮的,可是能漂亮成這副模樣的卻是少有,若是假以時日長大成人,隻怕是成了那等妖孽禍水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金琳城中人皆知那金紋公子愛好美.色,後院的嬌妻美妾不知道有多少,可仍然不斷的進著新人,隻是他往日都看的是成年的,誰成想今日看了個這麼小的。
父親是個窮酸鬼又不過是煉氣六層的修士,隻怕這孩子今日會有不測。
“公子,不可胡鬨啊,”那老者提醒了一句,那金紋卻是直接一舉扇子截住了他的話頭,對著朝硯道,“你這孩子賣不賣?你若賣了,開個價吧。”
朝縱的拳頭緊緊捏了起來,眼睛裡麵已有凶光閃過,他雖然年幼,對於床笫之事不明白,卻也知道這人想要買他是因為看上了外貌。
他未曾見過他的母親,卻也知道那個女人是因為外貌而受製於王家人,如今換成他,同樣也沒有自保的能力。
“金公子,這是我兒子,”朝硯拱手歎氣道,“不是在下不想賣,而是不能賣了他禍害他人。”
“此話怎講?”金紋看著這漂亮的小家夥,隻想著若是買回去養大了吃到嘴裡是怎麼美妙的滋味,驟聽拒絕本要發怒,卻是聽到了後麵那句話暫且冷靜了下來。
朝硯伸手摸了摸朝縱的頭,溫熱的手讓朝縱激動的情緒平靜了下來,他開口歎氣道:“這孩子實屬不祥之人,觀他容貌,他母親才是那等絕世之人,也是我心中所愛……”
朝硯說著竟是帶了些許的哭腔,那金紋隨著他的話也有些出神,兒子已然長的這麼美,那母親得美成什麼樣子。
“那他母親呢?”金紋有些躍躍欲試的問道,直接打算若是朝硯不答,直接派人捆了查到住處,斷要找到那等美人。
隻可惜他想的好,朝硯卻是眼淚刷刷的掉了下來:“這正是我要跟您說的,這孩子出生之時,他的母親就血崩而亡,我為他算過命數,五缺之命,孤身之人,一生下來克父克母克儘身邊所有人,好好的人將他帶在身邊,也能運氣衰竭,被吃食噎死。”
“那你怎麼沒死,當我是三歲小孩兒麼?”金紋直勾勾的盯著朝硯道。
朝硯低頭拭淚,還抽了兩下鼻子,似乎有些難以啟齒道:“這蓋因這孩子的父親不是我,我隻是他的養父,隻是即便如此,從前修煉皆有進境,如今卻是毫無寸進不說,還日益倒退,若是公子真想待他好,便是白送給您都行。”
朝硯拉著朝縱的小手將他推到了金紋的身邊,那金紋嚇得往後一個跳躍,似乎覺得有些丟人,厲聲道:“趕緊帶著你的孩子滾,滾滾滾,彆拿到老子麵前來礙眼。”
比之一個以後不知道能不能真的長成美人的小孩兒來講,還是他的修為更為重要。
修真界之中以實力為尊,若是因為美色多年無所寸進,那麼隻怕他的位置都要不保了,若是再被底下那些虎視眈眈的超過了他去,那真是能悔的腸子都青了。
他讓人滾,朝硯卻有了幾分遲疑:“您真的不要麼,若是放的遠些,其實也是可以……”
“滾,把他們給我轟出去,”金紋氣的揚手,直接下令驅趕,自己卻是迫不及待的上樓,隻恨不得離朝縱再遠一些。
隻是或許是他走的急了些,堂堂煉氣九層的修士愣是踩空了一個台階,直接腦門連帶著鼻梁磕到了台階上麵,殺豬一樣的聲音響起:“我的鼻子!我的臉!”
聽著就讓在場的諸人十分不自在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這倒黴的也太快了,說不定那孩子真的克人,在場的客人們紛紛離朝縱遠了一些,隻怕那等克人的黴氣沾染上身。
金紋讓將人轟出去,可他已然是捂著鼻子被人攙扶著叫人治療去了,那夥計仍是客客氣氣,那老者更是從之前的三十七塊靈石之中取出了十七塊還給了朝硯道:“今日多有得罪,還請公子不要介意。”
十七塊靈石在眼前,朝硯是眼淚也擦乾了,傷心也沒了,拿過那十七塊靈石,帶著買的東西,抱著小孩兒被夥計送出了門。
裡麵熱鬨一片,外麵看熱鬨的也不少,那對夫妻赫然在列,本是想看著朝硯他們出醜的樣子,可是在看到裡麵夥計將人客客氣氣送出來時,臉色都變了一些。
金琳琅進入即會被知道修為,一般若是普通人進入若是身無分文誤闖的,都會被送出來。
說是送,可是侍衛客客氣氣的送,也委實讓人臊的慌。
偏偏朝硯他們是夥計送出來的,在場諸人哪裡還不明白人家是修士的身份。
即使金琳城無數珍寶,可那些都是金家的,凡人對於修士的畏懼那是與生俱來的,見朝硯朝著這邊走了過來,那丈夫匆忙拉著妻子就要從人群之中衝出去,卻不知道踩了什麼腳,絆了誰的腿,紛紛臉朝地摔倒在了地麵之上。
朝硯抱著朝縱走了過去,有了儲物袋一身輕鬆,他蹲在了那對夫妻的麵前道:“多謝兩位指點道路的恩情,地上這麼涼,兩位快起來吧。”
他說完起身離去,隻留下那對夫妻麵對路人的指指點點更是連頭都抬不起來。
而剛剛從金琳琅裡麵出來的人看見這一幕,又是離朝硯他們遠了一些,隻恨不得永生不同路,這克人的力量委實太大太可怕了些。
朝硯抱著小孩兒走在街上,此時華燈初上,集市比之前更熱鬨,朝硯卻沒有再去買什麼東西了。
朝縱抱著他的脖子,依偎在他的懷裡,哪裡還有之前半分的冷漠,路走了一段,小孩兒突然開口問了一個不是關鍵的問題:“你為什麼要跟那個人砍價?”
以朝縱來看,那夥計已然算是儘了職責,既無克扣,又無冷待,砍價確有過分之意。
他認真問了,朝硯也認真答了:“所謂財不外露,有是一回事,開源節流是另外一回事,不讓他們知道我窮,一下子拿出來那麼多靈石,該被賊惦記了。”
朝縱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示意自己懂了。
他消化完一個再問:“你為何對那金紋處處忍讓?”
“力有不怠,”朝硯又答,“以卵擊石,隻會損傷自身,君子一身風骨,往往都會吃虧,小人看人下菜,反能保全己身,凡事量力而行,雖說修真界以武為尊,卻不代表不需要帶著腦子行事,就比如他想要你,若我跟他硬來,隻怕一死一傷在所難免,懂了麼?”
朝縱再度點了點頭,再開口時似有遲疑:“我真的克夫克母麼?”
母親死了,父親也死了,那些人他都無甚印象,並不在意,可是對於朝硯他卻怕真的克到了他。
不祥之人麼……
“傻話,”朝硯單手抱著他,直接彈了一個腦瓜崩,趁著他捂腦門的時候說道:“人有自己的命數,活的好活的不好都是自己決定的,哪有彆人克他的道理,你親手殺了還是怎麼樣,要是這樣,我若是看誰不順眼,直接將你丟過去就是了,還用費什麼心神?”
“我不是麼?”朝縱再問了一遍。
朝硯答道:“你不是。”
朝縱趴在他的懷裡,默默的嗯了一聲道:“要是我真的是,你會丟下我麼?”
他雖問的隨意,朝硯卻能感覺到那小身體的緊繃,默默的走了這套路都沒有回答,在朝縱隱隱握緊小拳頭的時候道:“聽過一句事麼?叫做人有悲歡離合,不到萬不得已,非離開不可的地步,誰也不會想要分離的。”
朝縱握緊的拳頭鬆了些,心裡的那口氣卻沒有鬆下去,他開口問道:“那你送我去學劍法,不是想悄悄離開是不是?”
朝硯的步子停住了,低頭看著懷裡的小孩兒,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解釋孩子上學不是將他拋棄的這種事情,好吧,雖然現代的孩子第一次上幼兒園哭的天昏地暗的確是因為覺得爸爸媽媽不要他們了,但是萬萬沒想到他家崽兒也會有這種認知。
“當然不會,隻是送你去學,學的話要麼住在那裡,要麼跟我們住在一起,”朝硯努力的將這件事情講明白,這種誤會真是不能有,“等你學成了,喜歡這裡呢就留在這裡,不喜歡呢咱們就離開,或者你不喜歡在那裡練劍,咱們再選地方也行。”
提起的心似乎在慢慢的放下去,朝縱扶著他的肩膀道:“我不想去,我要自己學。”
雖然這個人答應了不會離開,可是還是放在眼皮子底下比較安全。
“好嘞,你就為了這事生氣啊,”朝硯又開始走了,邊走邊嘀咕著,“早說咱們早解決了,下次遇見這種事要好好溝通,不準憋著聽見沒。”
朝縱的聲音清亮亮的,強調道:“這是大事!”
“大事更要商量了,無數的誤解就是因為不溝通造成的,”朝硯給小孩兒講著道理,避免下次再哄的時候壓根不知道原因,真真是讓人頭禿事情的再次發生,“曉得不?”
“嗯,”朝縱小聲的點了下頭。
“真乖,”朝硯手上沒空,直接嘴欠,吧唧一下親腦門上了。
本來乖乖的小孩兒頓時臉板了起來,哼了一聲又彆過了頭去。
書中講,親人乃是輕薄之舉,太不知羞恥!
“喂,怎麼了這是?”朝硯看著這臉色變化頓感不妙,奈何叫了幾聲沒有任何回應,小孩兒每每以鼻音回應,仿佛啞巴。
“咱們剛說好的要好好溝通,”朝硯在那裡反複強調,奈何小孩兒不說話就是不說話,將沉默進行到底。
朝硯:“……”
孩子好熊,好想揍一頓啊。
不行不行,不能打孩子,要進行思想上的教育,要耐心,要……
朝硯嘿嘿笑了兩聲:“這回我可是知道是什麼原因,你要是再不好好說話,我就再親,親到你說話為止。”
朝縱伸出小手,直接捂住了朝硯的嘴巴,氣勢洶洶的瞪著他道:“住口!”
“大人親孩子,這是慈父的愛惜……”朝硯對上小孩兒凶巴巴的目光,到底投降了,“好好好,我住口,住口。”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玄幽幽,妖言惑眾,驢踢狐狸精,快樂拉到小天使的地雷吖~感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