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突然響起的聲音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 那纖細卻挺拔的身影出現在眾人眼中時呈現出來的是兩種完全不同的反應。
“小不點!”鶴淩在看到那道身影的時候第一反應先是欣喜,本來以為他們兩個人趕不上了,卻沒有想到竟然在此時出現了。
鶴家人紛紛驚喜,幾個修為高的長老在發覺朝縱的修為時一邊心裡驚歎異常, 一邊將那微微吊在半空之中的心放下去了一半。
而劉豐那邊則從勝了兩場的喜悅轉為了凝重, 他看著朝縱的身影和修為, 詢問道:“那是誰?”
探子早已看過朝縱的身影, 低頭在他的耳朵說道:“就是之前傷了少爺的那個孩子, 好像是叫什麼燕窩。”
“不是說他隻是煉氣五層的修士麼?”劉豐沉下了臉和聲音問道。
那個孩子給他的感覺很不好, 那樣幼小的年齡竟然已經是煉氣七層的修士, 即便他們今日勝了鶴家, 日後若等那孩子成長起來,哪裡還有他劉家的容身之地。
天才這種東西, 真是讓人厭惡啊……
“這, 屬下不知, ”那探子修為不過煉氣六層, 已然看不透朝縱的修為, 卻是沒有想到哪孩子竟然在短短一個月的時間突破到了煉氣七層,他的額頭滲出了汗水道,“屬下一個月前看他的時候, 他的確是煉氣五層的修士。”
探子的眼睛看向了台下的朝縱, 同時也看到了朝縱身後站著的那個青年。
朝硯感覺到了打量審視的目光,抬起頭來朝著那名探子友好的揮了揮手,一個月前窺伺的小朋友, 被他們家崽兒震驚了吧。
那探子驟然一驚,劉豐卻顧不得去審問他跟朝硯是什麼關係了,因為當他看向朝硯的時候,發現那名青年竟然同樣是築基中期。
加上鶴家的三位,就是四個築基期,劉豐的臉色難看了起來。
同時注意到朝硯的還有謝成毅,他的臉色同樣好看不到哪裡去,他們之前派去的探子皆是看不透青年的修為,本來隻以為是煉氣期,卻沒有想到竟然是築基中期。
此次煉氣期的比鬥是七局五勝,而築基期則是五局三勝,他們本來是打算在煉氣期就直接結束比鬥的,可是多了一個煉氣七層的小鬼,再多一個築基中期的青年,這場比鬥很可能充滿了變數。
“有你認識的人?”朝縱在那邊看台上看了過去,即使是對上劉豐那樣的築基修士也沒有任何躲閃。
“沒有啊,”朝硯搖了搖頭,飛身上了鶴家的看台,在鶴淩身邊擠了一位少年施施然的坐下。
鶴淩見他們來當然高興,隻是看他坐的位置,又瞅了瞅鶴霆看過來的目光道:“你怎麼跟我們坐一起了?我哥那兒有位置。”
“我年輕啊,”朝硯坐的相當的安穩。
鶴淩:“……”
鶴裕那些長老們:“……”
鶴霆眼睛之中閃過一抹笑意,卻並未去計較朝硯的語言,而是看到了剛剛站定在台上的朝縱。
他知道福地會對朝縱有一些助益,很有可能推著那孩子上到煉氣六層去,卻沒有想到事實也能出乎他的意料。
煉氣七層對上煉氣八層,一層的差距,對於旁人來說或許艱難些,但對於這個孩子,不過是可以輕而易舉跨過的溝壑。
“劉家主,該你們了,”鶴霆沉聲道。
劉豐和謝成毅的臉色都算不上好,任何出人意料的舉動都會打亂他們的計劃。
雖然這小孩兒一看就天資卓絕,但是煉氣七層就是煉氣七層。
劉豐看向了一旁的陳湧道:“陳小友,這個孩子就拜托你了。”
之前劉豐並未在意劉能拜托陳湧廢掉朝縱的事情,隻是一個煉氣期,還不足以讓他重視,可是今日一見,這樣的潛質和實力,由不得他不忌憚。
他的眸背對著鶴霆的時候閃過了一絲殺意,雖然語氣聽起來與尋常並無差彆,但是陳湧已經明白了他的心思。
“晚輩明白,”陳湧的眼睛看向了那台上的身影微微眯了起來。
天資卓絕,隻可惜為了他的目的,隻能犧牲這個孩子了。
陳湧在比鬥台上落了下來,拔出了一條長鞭,那鞭漆黑泛藍,鞭尾極長,上麵倒刺鱗鱗,泛著寒光,讓人毫不懷疑誰若是被甩上一鞭子,必然皮開肉綻,隻怕要露出森森白骨出來。
“小孩兒,你能達成今天的成就的確天分不錯,隻可惜就要止步於此了,”陳湧單手負立說道。
朝縱卻不理他,直接拔出劍來上前去。
煉氣七層的靈氣比之煉氣五層更加噴湧,朝縱的劍仿佛在轉瞬之間到了眼前,陳湧瞳孔之中映出那劍的影子來,側身後退,鞭身如長蛇一般舞動,帶著絲絲藍色的靈氣尾巴,一道破空,直接朝著朝縱的身體卷了過去。
朝縱的劍挽了個劍花,擋住了那如同淬毒一般的尖端,卻也拉開了兩個人之間的距離。
長鞭揮舞,似難近身,朝縱的幾道劍光劃過,力量餘波陣陣,一時難分高下。
“小不點看起來好像有點兒被動啊,”鶴淩看著場地之中的場麵有些擔憂道。
雖然他很相信小不點的能力,可是比鬥場上的事情真的很難說清楚,就比如之前的兩場比鬥,鶴家的子弟明明比之前一個月要大為進步了,可是差了一個等階,即便是拚儘全力也沒有扭轉敗局。
如果小不點再輸了,之後的也不用比了,鶴淩不會去怨恨為他們鶴家努力拚搏的朝縱,可是一想想要從鶴歸城離去,要從他的家裡被趕出去,仍然會覺得……難過。
“是嘛?”朝硯轉頭反問道。
鶴淩看他不動聲色的樣子愣了一下:“是的吧。”
“看來我們需要給他加油鼓勁一下,”朝硯似乎了悟到了什麼,朝著場地內部揮手道,“崽兒加油,打倒對麵,友誼第二,比賽第一!”
朝縱揮舞的劍頓了一下,在鞭硬帶著絲絲裂空聲揮過來的時候負劍翻身,待到站定以後朝那看台瞪了一眼,很明顯的兩個字——閉嘴!
鶴淩連忙將朝硯揮動的手壓了下去,什麼難過啊,擔憂啊,傷心啊通通轉為了尷尬的情緒:“燕兄,不要這樣……”太丟人了!
朝硯順勢放下了胳膊,加完油又懶洋洋的坐了回去,完全無視所有人看過來的目光。
旁人看朝縱處於被動之中,卻隻有陳湧每一次攻擊之時心中都翻起驚濤駭浪,一次不中,兩次不中,他已經發揮了全部的力量,可是卻一一都被那孩子輕描淡寫的化解了。
看似被動,實則是借用他的力量在適應什麼一樣?
陳湧了悟到一些什麼,飛速後退。
朝縱再戰,卻不似之前那般難以近身,那鞭影看似揮的密不透風,時時能將人纏住要人性命,可是分明之前朝縱還在鞭影之外,可是下一個瞬間他就直接闖入,在所有人除了朝硯的提心吊膽之中卻出現在了陳湧的近身。
一劍破防,下一劍劍氣飛散,那陳湧直接鬆開了長鞭血液噴湧。
朝縱不理,再補一劍,這一劍若是下去,隻怕陳湧會喪命。
“小子住手!”劉豐喊出去的不見朝縱停下,直接出手朝著朝縱抓了過去。
靈氣如虹,那一招若是拍在了朝縱的身上,隻怕不死也廢了。
可朝縱完全無視了那個勁道,從鶴家看台之上,一道微風隨即而至,仿佛安撫一般將那道虹光輕描淡寫的破了去。
“我認輸!”陳湧急忙說出,朝縱的劍停在了他的心窩之處,那處已然蔓延出了血跡,他卻直接拔劍甩掉了上麵的血珠,轉身離開。
陳湧驟然鬆了一口氣。
“老頭,還不到咱倆下場比的時候,稍安勿躁,”朝硯揮著折扇給自己扇風道,他還是那般懶洋洋的姿態,讓人難以相信之前輕描淡寫破解招式的就是他。
看出朝硯修為的隻有劉豐和謝成毅,可是如今的劉家和嶺佑城所有人目光之中都帶了驚異之情。
那人如此年輕,竟然已經是可以跟家主匹敵的築基中期了麼?
劉豐本要開口,卻覺那平靜流淌的氣息有幾分的不對,連忙從原地跳起,隻見如虹的靈氣直接朝他自己而來,措手不及之下,雙手格擋,等從天空之中降落下來的時候,衣袖破損,嘴角有一絲血跡蔓延了出來,竟是受了傷。
所有的人都安靜了下來,似乎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隻有隻麵那一招的劉豐心裡震驚不已,看似輕描淡寫平靜無波的一招,其中的暗勁卻可怕如斯,無法察覺,談何破解。
劉豐坐定,直勾勾的看著朝硯道:“閣下是否欺人太甚了?”
“我廢了你兒子,你也可以欺人太甚一下,”朝硯笑眯眯的道。
他那表情在鶴家看來親切異常,可是在劉家看來卻著實的麵具可憎,劉豐再道:“若非他想殺人,我又豈會攔他。”
“比鬥場上,生死不論,”朝硯從鶴淩那裡要來之前鐫刻著規則的卷軸,湊到鶴淩的耳邊道,“劉家的家主好像不識字。”
偏生他湊到了鶴淩的耳邊,卻用的是正常的音量,鶴淩好險才憋住沒笑,回答道,“人老了,眼花也是有可能的。”
“說的對,”朝硯露出了孺子可教的表情來。
他倆狀若無人的閒談,頓時把劉豐氣的胸膛起伏,簡直要跟他當場決鬥。
“劉家主,稍安勿躁,”謝成毅拉住了劉豐幾乎要奮起的身體,對著鶴家那邊說道,“這場是鶴家贏了,開始下一場吧。”
鶴霆點頭,本想問問下一場誰去,結果發現比鬥台上陳湧已經被人扶著離去了,而朝縱小朋友還站在上麵沒下來。
他開口道:“燕小公子,已經結束了,可以下來了。”
“下一場也是我來,”朝縱開口說道。
鶴霆一滯,謝成毅擰眉反對道:“比賽並無一人可以比兩場的規矩。”
“可是也沒有說一個人不能比兩場,”朝硯將那規矩從頭看到尾,表示自己看的特彆清楚。
“若是如此,我們是否也能派人上去直接守擂?”謝成毅看向了朝硯沉聲道。
“請便,”朝縱開口說道,目光掃過了正在打坐調息的陳湧,可把謝成毅給噎的不輕。
劉豐眼中露出凶光,謝成毅強行將氣壓了下去道:“原來還有此種規則,老夫受教了。”
這便算是認了。
“好說好說,”朝硯笑著說道。
“謝兄!”劉豐握緊了拳頭喊道。
“劉兄,是劉家破壞規則在先,煉氣期就讓他們好了,”謝成毅當然看得出劉豐那一擊不為阻擋,而是為了將那小孩兒直接廢掉,可偏偏那孩子有人護著,隻能是他們理虧。
“好罷,”劉豐甩袖沉住了氣,看向朝硯的目光卻頗為的不善。
他們的誓言之中是說了不殺鶴家,但是沒有說不能將這兩個不是鶴家的人滅掉,且等比鬥之後吧。
他的目光猶如實質,鶴淩都能察覺出其中的凶悍和殺意,他拉了拉朝硯的袖子道:“他好像盯住你了,誓言之中雖說不動鶴家人,可是你不是鶴家的啊,怎麼辦?”
朝硯沒有說話,而是將扇麵打開,在上麵寫了兩個字。
鶴淩睜大了眼睛,頓時剛才擔憂的神情儘皆消失不見了,他拍了拍朝硯的肩膀道:“哈哈,你太壞了。”
鶴淩拍了兩下,又覺一道殺氣從比鬥場上傳來,他看了過去,對上了朝縱不善的目光,連忙將自己拍在朝硯身上的手收了回去。
這小家夥可能有戀父情結,他作為大人,要讓著小孩兒。
鶴淩默默的握著自己那隻剛才拍過朝硯的手,總覺得它下一秒可能就要離他而去。
“夫君,那人是誰?”柳妙音看著對麵的朝硯,雖然距離隔的有些遠,但是以煉氣修士的眼力足以看清楚朝硯的麵孔。
青年雋秀,雖然眉宇隱隱飛挑能看出一絲桀驁不馴來,但是那帶著懶洋洋笑意的唇角和微彎的眸,都詮釋著那是一個好脾氣的人。
按理來說,她應該沒有見過那個人,可是卻莫名的覺得那眉那眼有幾分的熟悉之感,就像是在哪裡見過一樣。
楊度看了朝硯幾眼,微微搖了搖頭道:“不認識,十幾座仙城,從未聽過此人的名頭。”
按理來說,如此年輕的年齡能得成築基中期早已在各個仙城之間聞名遐邇,然而楊度身為這些仙城的中堅力量,卻是確確實實沒有聽過朝硯的存在。
“你打聽他做什麼?”楊度低頭詢問道,目光之中帶著審視。
柳妙音微笑,撫著他的胸口道:“不過是看著眼熟,若是是友非敵,豈不是方便很多。”
“說的也是,隻可惜以前沒聽過,沒有儘早的拉到我們的陣營之中來啊,”楊度瞄了朝硯一眼,又看了看劉豐和謝成毅的神色,幾乎可以確定在這場賽後那個人會被圍追堵截到死。
多管閒事的下場,一定能讓那個人好好體會一番。
朝縱一人守擂,結果如雙方所想的那樣,上去一個幾乎走不了幾招就會被打的半死不活,若非那些人認輸認得快,隻怕那比鬥台上的血跡不僅僅那麼幾滴。
“這孩子的心性竟如此的冷情,”謝成毅微微蹙眉說道,他本來還有些惋惜這樣的天才為何沒有入他嶺佑城門下,可是每每見朝縱毫不猶豫的出劍,每每出手都是殺招的時候心下不喜。
八歲的稚童往往都是怕血的,即便是一些年輕人對於下手殺人也是帶著懼怕,可是那小孩兒卻似乎每每都能夠毫不猶豫的下手。
“我認輸,我認輸!!!”那修士的聲音震天響,帶著十足的恐慌。
可是不能怪他怕,因為隻有真正對上才能感覺到壓力源於何處。
對麵的人分明隻是個孩子,帶給他的壓力卻比那個煉氣八層的修士還要深。
脖頸處的疼痛還留存著,朝縱看著那鮮紅的血液順著劍身潺潺流下來,在那人認輸後卻沒有立刻拿開自己的劍,而是看著那處,黑瞳之中隱隱閃過紅光。
隻需要再用一點兒力,這個人就會死,血液噴灑開來,染紅一整片地麵,飛濺出漂亮的色澤來。
隻可惜不能殺,因為這隻是條走狗而已。
朝縱將自己的劍輕描淡寫的收了回去,轉身收劍的時候看向了台子上麵的笑著朝他招手的朝硯,這個人一定不希望看到他殺人,所以……不殺。
“如此稚齡就如此暴戾,該殺!”謝成毅喃喃說道。
“煉氣期比鬥,鶴家獲勝!”裁判宣布了結果。
分明是一方喜悅的事情,可是鶴家臉上隻有凝重卻並無歡欣,劉家人的臉上則一片的高深莫測。
隻有鶴淩那幫少年在不斷的誇讚著小不點乾的漂亮,小不點六六六六六,然而朝縱端坐在朝硯的旁邊,十足的麵無表情和不給麵子。
好像贏的不是他一樣。
“怎麼樣,這個階段打磨熟練了吧?”朝硯低頭問道。
朝縱的手平放在腿上,雙手握著劍輕輕的點頭:“嗯。”
這便算是回答了。
“築基期比鬥正式開始,”沒有什麼用的裁判隻有喊開頭結尾的工作了。
謝成毅笑著看向鶴霆道:“這次鶴家派誰出手,不會又是不是鶴家的人幫你們守擂吧?”
守擂默認為規則,接下來才是最難打的一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