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話不算突兀, 卻將那葉家的人氣了個仰倒:“你沒聽見我說話麼?!”
朝硯剛才在辨彆要前行的方向,對於這裡的話還真沒有怎麼聽, 隨即坦誠道:“沒聽見。”
“你可知我們得罪了我們葉家會有什麼下場?”那葉家的人暴跳如雷。
朝硯摩挲了一下下巴道:“後果很慘重啊……”
可是這跟他好像沒有什麼關係啊。
“回見, ”朝硯笑著拱了拱手, 轉身就走。
“你給我站住!”那葉家人幾乎是瞠目結舌,暴跳如雷, 見他絲毫沒有停住的背影, 直接拔劍攻了上來。
“住手!”孔宿的眉毛揚了起來, 卻是阻止不及,說歸說, 若是上升到了實質的問題, 葉家絕對下不來台。
朝硯微微回身,直接一折扇敲在了那劍身之上,長劍脫手, 他卻是直接一扇子點在了那人的眉心。
身後幾個葉家人見狀, 紛紛衝了上來:“住手!你還想濫殺無辜麼?!”
朝硯收回了折扇, 抬腳一踹,那之前衝上來的葉家人直接橫飛出去,竟是將後來衝上來的幾位直接壓倒在了地上,一人去探,在發現那人還有呼吸後鬆了口氣,可是再想要去說什麼,卻見朝硯已然轉身離去,竟是懶得理他們一樣。
“朝硯, 若是問心醒來所指凶手是你,葉家和孔家都不會放過你,”孔宿定定的看著他的背影道。
朝硯擺了擺扇子算是告彆。
“孔公子?”那幾個葉家人紛紛不滿,“就這樣放他走了,豈非是放虎歸山?”
“無妨,”孔宿低下身去查探葉問心的情況,雖然經脈之中的魔氣儘散,但是他身上的傷口處還殘留著魔氣,說明他們的確是遇到了魔修。
能從魔修的手上逃出,隻是依靠葉問心的能力必然是不行的,其中必然有朝硯的相救,可是明明人被救了他應該覺得感激,心中卻是除了擔心之外還有一片的酸澀。
為何救人的不是他?可即便他來了,恐怕也沒有那個能力去救人。
這樣的現狀讓人絕望,竟是隱隱的希望朝硯真如他猜測的那樣,不是救人的那個人。
可笑的自己……
“主人,您就真的不生氣?”陳湧跟在朝硯的後麵,終是沒忍住問了出來。
朝硯的腳步頓了一下道:“人都打了還有什麼好生氣的?”
陳湧默了一下,終究覺得心氣難平:“便是葉家人誤會倒也罷了,那孔公子分明能夠探查情況,卻仍然這般汙蔑,主人也咽得下這口氣麼?”
他這話說的不忿,朝硯的麵色卻有一瞬間的微妙,扇子抵著下巴笑眯眯道:“你知道為什麼他要找我的茬麼?”
陳湧搖頭:“屬下不知。”
“一看你就是單身狗,”朝硯用扇子敲了敲他的肩膀道。
陳湧下意識的說道:“您不也是麼?”
這話委實不敬,可是陳湧說出口的時候卻沒有多少的忐忑之情。
朝硯咳了一聲道:“好吧,這事跟單不單身沒有問題,你沒看出來那孔家的公子想跟葉家的那位談戀愛麼?”
那眼神,那擔憂,絕對不是友情!是愛情。
朝硯自認曾經看過話本無數,一眼就能夠分辨出來什麼是什麼。
陳湧的嘴巴張大了這:“您的意思是孔公子喜歡葉公子?”
朝硯不怎麼關注劍心學院怎麼樣,陳湧卻是事事留心的,就他所關注的,孔宿跟葉問心的關係委實算不上好,雖是算不上三天一大吵,五天一小吵的,可是總歸是性情不合,做朋友都難,更何況做道侶了。
朝硯唔了一聲,用折扇敲了敲頭道:“戀愛掉智商,不要計較太多。”
“哦,”陳湧覺得主子這句話總結的相當精辟,跟了上去道,“可是孔公子那樣能追到人麼?”
朝硯果斷開口道:“不知道。”
陳湧:“……”
朝硯的折扇點了點兩個人的肩膀道:“你忘了咱倆都是單身狗了。”
看出來不代表會追人,嘴上理論一套套,實際行動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葉問心昏迷了三天兩夜,孔宿就守了三天兩夜,直到那微長的睫毛顫抖,黑亮的眼睛徹底睜開了來。
“你醒了?!”孔宿側坐著湊上了前去,難掩喜悅之色。
葉問心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不適應眼前的光芒,而等他看清了眼前的人時開口道:“朝硯呢?”
孔宿的臉色一滯:“剛醒來就問他,他對你做了什麼?”
葉問心感受著渾身順暢的靈氣,體內並無魔氣殘存,之前的傷勢似乎也沒有留下什麼後遺症,他當時雖然昏迷,卻是有感覺的,那強悍的靈氣幫他驅逐了體內的魔氣,修複了受損的經脈,那時隻有朝硯會在。
傷勢好的七七八八,被踩斷的手指似乎也能夠微微動彈了,葉問心扶著身下柔軟的褥子坐了起來道:“什麼做了什麼,他救了我?”
其他葉家人聽到他醒來的消息本都是喜悅的看了過來,聽他此言,皆是眼神互看,心中莫名羞愧,一人開口問道:“不是他傷了你麼?”
“要不是他,少爺我現在隻怕連屍骨都沒有了,”葉問心撐著起身,四處打量道,“你們到底是怎麼誤解的?不對,他人呢?”
“少爺,他走了,”一個葉家人開口道。
“走了?!”葉問心攥緊了手指,麵上不顯,心裡卻有些莫名的失落,“怎麼走了呢?”
“朝公子似乎有急事,”葉家家仆開口道,“所以就著急走了。”
“是麼,”葉問心想著等出去以後還能再遇,鬆了一口氣道,“他走的匆忙,你們有沒有代我感謝他?”
救命之恩,還是三次,都已經不是無以為報能說的了,他甚至都不知道應該怎麼去回報那個人。
他的問題問出,卻久久沒有聽到回答,抬頭看去,便見幾個葉家人麵麵相覷,眼露尷尬之色。
聯想之前他們的問題,葉問心開口的時候聲音有些澀意:“你們不會沒有感謝,反而對他做了什麼吧?”
“這個……”之前一直懷疑朝硯動手的那個人道,“少爺,您當時身受重傷,我們也就是懷疑他動了手,而且讓他等您醒來核實一下,他卻直接離開,所以……”
“所以我們葉家就成了恩將仇報的小人?”葉問心感覺心臟處的血液都凝滯了一下。
救人反而被人誣陷,便是設身處地的想想,葉問心自己都會覺得心涼,更何況那人。
“少爺……”那葉家人說道,“我們並非此意,隻是當時擔心而已,如今得知,我們回去以後必定負荊請罪,請求朝公子的原諒。”
“負荊請罪?也不過是逼著他原諒罷了,”葉問心涼涼的看著他們,“說到底,你們不過是仗著葉家人的身份覺得他不敢拿你們怎麼樣罷了,此事我會與小叔商議,自己掂量著辦吧。”
他這話委實冷淡,此時醒來也像是變了個人一樣,幾個葉家人紛紛低下了頭去,竟是再不敢言。
“他們不過是擔心你而已,何必如此動氣?”孔宿強忍著指骨泛白說道,“本來就受著傷,這樣傷好的更慢了。”
“嗯,”葉問心此時看他,卻是語氣舒緩了下來,“多謝你之前的提醒,是我沒有聽你的勸告,才致深入險地。”
他雖是舒緩,語氣之中卻有著客氣,此時此地孔宿的修為在一群人之中是最高的,葉家的人與他打交道多年,孔宿若想阻止這群人對朝硯的無禮,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了。
或許他當時沒有來得及,作為兩家之人,也不應該要求彆人這麼做,可是事情擺在了麵前,葉問心卻無法擺脫其中的結。
曾經孔宿就是因為他對朝硯發難,如今恐怕又是。
“葉小少爺這次醒來,倒是學會跟人客氣了,”孔宿想說不必跟他客氣,這都是應該做的,隻是他提醒的方式不對,說話的方式也不對,才讓葉問心對他抵觸更甚,可是話到了嘴邊,卻是口不對心。
他有些懊惱,卻見葉問心動了動眉梢似乎平複了一下心緒道:“你救了我,應該的,提醒的恩情我會記在心裡,你需要什麼的話,葉家也會……”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孔宿直接扶住了他的肩膀皺眉道,“你要跟我劃清界限麼?”
“放手!”葉問心剛才那是平複心緒,可是小少爺那脾氣注定不是對人一忍再忍的,直接拍掉了孔宿的手道,“你剛才還說我受著傷,現在還打算再捏斷我一根胳膊麼?”
“我那樣的力道怎麼可能捏斷?”孔宿心緒不穩,深吸了一口氣道,“到底為什麼,因為……朝硯?”
他的眼睛眯了起來。
葉問心見他神色不對,抬眼看著他道:“就是因為他又怎麼樣,從始至終,他救過我的命三次,你呢?好吧,你提醒我葉問寧有問題我感恩戴德,可是這不是你找朝硯麻煩的理由,你有什麼不滿的衝我來,因為對我不滿去找我朋友的麻煩,如此行事作風,我都瞧不起你!”
“我對你不滿?”孔宿這話是一字一頓說出來的,其中的氣憤讓他閉眼又睜眼,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你哪隻眼睛看見我對你不滿了?”
“哪隻眼睛都看見了!”葉問心吼了回去。
孔宿氣的臉上青筋爆起,恨不得跟眼前的人打上一架,可是考慮到他的傷勢,直接猛地站了起來,在葉問心提防的眼神之中轉身走了出去。
待他的背影消失,葉問心剛才提起的氣才緩了下來,那一瞬間,他幾乎以為孔宿會打他呢,結果那家夥居然忍住了。
人家提醒是好意,葉問心本來也打算客客氣氣的跟他說話彆吵架,奈何這氣性一上來,火氣壓都壓不住。
“少爺,”一個葉家人小心翼翼的說道,“您該換藥了。”
“嗯,換吧,”葉問心看著自己的手指,還能想起當時那手指被一根一根踩斷的痛楚,而在他最痛的時候,朝硯恰好就來了。
那人看著跟十年前一樣,模樣笑意也一樣,總是懶洋洋的不愛計較,即使他說了什麼重話那人也不見生氣,畢竟跟那個人一塊,被氣的總是他自己。
尤其是你自己都氣的要爆炸了,那人卻一點兒都不生氣的模樣,簡直就是讓人氣上加氣。
可是即使生氣,現在回想起來,似乎也是一種極為奇妙的回憶。
“嘶……”手上的痛楚讓葉問心猛的回神,那正在包紮的葉家人聽到他的痛呼,連忙致歉道,“少爺,屬下不是故意的,這幾天都是孔公子為您換藥包紮,屬下下手不知道輕重。”
“他?”葉問心的另外一隻手摩挲著身下的褥子,這褥子的做工與紋飾並非是他葉家的,其華麗程度一看就是孔家的手筆,“算了,你下手包紮就是了,我們葉家的事,總不好事事麻煩他人。”
孔宿本已經到了洞口處,好容易平複了心情,聽他此言卻是頓住,他不想與葉問心的相處總是針鋒相對,那人笑起來的模樣分明好看的很,可是偏偏他們每次都是在吵架和橫眉冷對之中度過。
“是,少爺,”那葉家之人小心翼翼動作著。
可是越是小心,就越是容易碰到傷口,在葉問心幾乎是咬牙忍耐的時候,孔宿深吸了一口氣邁了進去,將那正在解著繩結的葉家家仆驅開後道:“我來吧。”
那家仆站在他的身後不敢出聲,被孔宿看了一眼,連忙轉身出了洞口,葉問心見他的身影,卻是有幾分的不好意思:“你能行麼?”
“比他行,”孔宿托起了他的那隻手,小心的解開了繩結,修長的手指翻飛,隻是在灑藥的時候讓葉問心有著微微的痛處。
葉問心下意識的縮手,卻被他拉住了手腕道:“彆動。”
“哦,”葉問心難得看他這麼認真,看著他垂著眼眸認真的模樣,小心翼翼的手指,如此安靜的細看之下,發現這隻雞好像長的也沒有那麼醜。
雖然衣衫花哨了些,可是若讓他一身素白的衣衫才是不適合他的,是孔雀,就應該華麗好看的,即使是那白孔雀,尾巴上的羽毛也是有紅如寶石的圖樣的。
“對不起,之前對你說話重了,”葉問心開口道歉道,“我不想對你那麼說話的,可是你這人說話太討厭了,一聽我就火大,就想跟你吵架。”
“那難不成還是我的錯?”孔宿紮好了繩結,抬頭下意識的說道,在看到葉問心微微抿起的唇角時道,“好,我的錯。”
“你這是什麼認錯態度?”葉問心哼了一聲道,“你若不想認錯,大可不必這麼勉強!”
不對不對,不是說要好好說話的麼?
“我的意思是,不是我的錯我為什麼要認錯?”孔宿鬆開了他的手道,“好了,包紮完了。”
“那不是你的錯是我的錯了?”葉問心收回了手,剛才的反思也被丟進了岩漿裡麵。
孔宿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我沒有那個意思,你就不能好好說話,正確理解麼?”
“你說誰不好好說話呢?”葉問心抿緊了唇瞪著他道,“你要是不願意……”
“我願意,”孔宿驀然開口道,打斷了葉問心的話頭道,“我願意跟你說話,對你沒有惡意,所以我們能好好說話麼?”
葉問心的手指微微動了下,不知為何突然想到了葉問寧之前說過的話。
他說他喜歡的人對他不屑一顧,可是對他殷勤備至?
葉問寧說的那個人是誰他不清楚,可是說起殷勤備至,孔宿似乎也說不上,隻是莫名的,葉問心覺得葉問寧說的那個人就是他。
“嗯,我也沒有惡意,就是……”葉問心扯了一下嘴角,不知為何覺得尷尬了三分,微微後退道,“對了,葉問寧怎麼樣了?你們不會把他放跑了吧?”
“沒有,”孔宿摩挲著腰間的寶石,沉下臉道,“他到底對你做了什麼?”
“做了什麼,”葉問心輕輕歎氣道,“在我受傷從山壁跌落時想把我喂妖獸而已。”
初時不覺,他們分明是朝著熔漿之地的外圍走動,可是卻是越走越深,那妖獸的修為也不是他能夠探查得到的,隻能說明是開光期的妖獸。
葉問寧一路跟隨,每每他問詢都讓他稍安勿躁,之前他或許會以為他是修為低下無法辨彆,可是如今想來,其中不乏故意的影子。
葉問寧是真的想讓他死。
“你打算怎麼處理?”孔宿的聲音愈發冰冷,或許他在最初察覺到葉問寧的心緒時就應該直接殺了他,而不是放任他讓葉問心看到他的真麵目後再行處理。
一念之差,前者會讓他被葉問心誤解,或許老死不相往來,後者卻是讓葉問心差點兒被人害死。兩者他都不想選,可是若非要選一個,他寧願選擇前者。
“廢掉他的修為,扔進岩漿裡麵喂妖獸,”葉問心的聲音也冷卻了下去,那個人對他做的,他也要原模原樣的還回去,就像朝硯說的那樣。
“你倒是難得狠的下心,”孔宿笑了一下,“我還擔心你會放他一馬呢,不過也怪我,如果之前直接殺了他,也沒有後麵的事情了。”
“你那時候要是殺了,我估計得跟你拚命,”葉問心說到此處有些垂頭喪氣,“到底是我識人不明,下次你再說什麼,我會慎重考慮的,至於狠的下心,還得多虧朝硯提醒我,說放虎歸山後患無窮……你怎麼了?”
看起來很生氣的樣子。
“沒事,”孔宿嗬嗬一笑,朝硯……這個人怎麼就陰魂不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