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霜寒沉吟道:“說的有道理。”
朝硯目光微瞥到門口:“所以說師父你到底喜歡誰?”
人家是皇上不急太監急, 他這裡是師父不急徒弟急。
門外的衣角動了一下,似乎有抽離的跡象, 誤會明顯有造成的跡象,朝硯大喊一聲:“師父快說!”
“無暇!”劍霜寒驀然開口道,非常的快準狠。
外麵一個頭探了進來, 正是無暇:“嗯?你不找我?”
朝硯:“……”
這個態度其實是很微妙的, 一般來說代表著無聲的拒絕。
朝硯看著劍霜寒,師父已經處在隨時可以風化的邊緣, 說出喜歡的人結果被當事人撞見並好像無形拒絕這種事情,即使是師父也難以承受其重了。
但是就無暇個人而言, 他說這個的時候可能是真的以為劍霜寒發現他並叫住了他。
一個沉默寡言的人, 一個天賦說謊的人,要怎麼坦率的去交流並不產生誤會呢?
朝硯覺得自己最有前途的職業可能是當翻譯。
“我聽到了, ”無暇連忙擺手, 指著外麵道,“正打算進來。”
這個話如果不聽反話的話,可以說是相當的欠揍。
朝硯降低聲音, 力圖把自己變成背景板式的翻譯:“無暇說他沒有聽見, 正打算離開, 但是沒想到師父你發現他所以叫住他了,師父你還可以繼續說你想親的人到底是誰, 無暇也很好奇對吧?”
無暇手指繞了一下胸前垂落的頭發,沉默的點了點頭,然而眼睛裡麵已經全是他想知道了。
劍霜寒看向了朝硯, 微微拔出一點兒劍示意這個背景板話實在太多了。
朝硯瞬間乖巧端莊:“師父你快說,無暇都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了。”
無暇搖了搖頭:“也沒有。”
“看,迫不及待了,”朝硯指了一下道。
劍霜寒沉了一口氣,決定暫時無視朝硯的話,他緩步走到了無暇的跟前,步伐一如既往的沉穩有力,目光之中帶著一如既往的堅定,就像是一把出鞘的劍一樣,揮出的那一刻便不容許有遲疑的地方,劍之所指,心之所趨。
作為一個男人而言,這種事情在確定了以後,不應該有退縮的地方。
劍霜寒站定,微微低頭看著無暇道:“你是發現我在跟蹤你了麼?”
無暇點頭,在他的心裡很難想象劍霜寒這樣的人也會跟蹤人,但他既然做了,必然有他不得不做的理由。
“從來這裡之前我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劍霜寒沉了一口氣道,“之所以跟隨你,是因為……很擔心你。”
“訛獸族地很不安全,”無暇眨了一下清冷的眸道。
朝硯沒當成長期翻譯,坐到了窗邊打算揮揮手離開,這裡應該沒有他的用武之地了。
“我知道很安全,”劍霜寒伸手壓了一下他的頭頂道,“我擔心的是另外一方麵,雖然你說你願意待在我的身邊,但是我看你待在這裡很高興。”
“很短的時間沒見,”無暇解釋道。
因為回到了家,很久沒有見到那些親密的朋友所以覺得很高興,但是無暇知道這隻是暫時的,因為似乎跟人修待慣了,明明知道訛獸善謊,還是覺得隨時被說醜好生的……不適應。
所以他一定會再次離開的,雖然這裡是家,但是劍寒星也是家,比起這裡,他更想出去跑一跑。
“我知道,看見你高興我也覺得高興,”劍霜寒收回了手道,“但是大概因為你跟他們相處的太高興了,我有點兒……嫉妒,”劍霜寒想了一下,才發覺了這個詞是適用的。
那些不舒服,那些沉悶,那些覺得好像自己被嗬護的好好的寶貝被搶走了一樣卻沒有資格,沒有辦法取回來的心情,大概就是嫉妒。
“無暇,我說的是喜歡的人是你,”劍霜寒微微低頭,直直的看著他道,“想親的人也是你,”素白的手被包裹在了帶著劍繭的手中,劍霜寒繼續道,“你天性便是說謊,我會學著理解你的意思,你一個人待著無聊,我會儘量培養出繼承人,以後想去哪裡都陪你去,我並非那等可以看透心思的人,你想要的,隻要說出來,我就會儘力去做,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朝硯蹲在窗外聽著這話語,覺得這個句式非常的浪漫,果然人家說心思耿直的人浪漫起來才是要命,說出來的都是掏心窩子的大實話。
雖然朝硯很想搖旗呐喊:“答應他!答應他!”
但是這種情況下出去一定會把兔子嚇跑的,雖然訛獸不是兔,但是長成兔樣,說不定也像兔子一樣膽小。
那邊無暇的確是措手不及的,雖然被劍霜寒跟蹤的事情被無越他們發現調笑了兩句,但是他們一直以來都是朋友的關係,一路相扶相持,無暇從未想過有一天劍霜寒會說喜歡他。
喜歡一個人到底是什麼感覺?無暇從前也想過自己的伴侶會是什麼樣子,修士壽命綿長,有的人不需要道侶,無暇一開始也覺得自己是不需要的,但是時間久了,發現活的太久了,偶爾看著夫妻攜手而過,看他們喜笑顏開,也會想成雙結對真的會那麼開心麼?
自然,也有的一個人娶了很多放在家裡,看起來很是熱鬨繁華,但是那隻是表麵上的風平浪靜,內裡卻是一團糟。
他不貪心,不要很多,隻要一個,能陪他長久的一個就好。
但是訛獸善謊,隻有族中之人或是九尾狐族能夠明白,狐族……太過於聰明狡猾,無暇覺得自己可能不太搞得定。
但是就算是這樣,無暇也沒有想過那個人會是劍霜寒,臉頰上的熱意傳了過來,他與劍霜寒的眼睛對視,一時竟不知道應該看哪裡。
應該怎麼回答?他願意?可是好像很奇怪,從朋友突然上升到了伴侶,無暇頗有幾分措手不及的感覺,可不願意?他願意的,如果是劍霜寒的話,他願意的。
“我不能給你機會,”無暇抬頭,一字一頓的說道。
朝硯本來都從窗外跳到地麵了,聽到這個話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心說要糟,重新回去的時候劍霜寒渾身都好像被扔進冰庫裡麵凍了兩個小時一樣散發著冷氣,非常想凍死自己的感覺。
耿直的人說情話是很動聽,但是關鍵時刻很有可能一下子想不了兩個問題而造成誤會。
朝硯趴在窗口的時候覺得自己真是操碎了心:“無暇的不給機會不就是願意給機會嘛,無暇就算再喜歡冰天雪地你也不能把自己做成冰雕啊師父。”
朝硯說完就跑,絕對不給師父拔劍的機會。
而那裡的劍霜寒其實是顧不上他的,神思回轉,之前的話想明白之後他抓著無暇的手抓的緊了些:“你願意的是不是?”
無暇側目,點了點頭。
“太好了,”劍霜寒試探的伸手,將他抱進了懷裡,手搭在他的頭上輕撫,“我很高興。”
比知道自己能修煉,得到自己人生的第一把劍的時候還要高興。
“還以為能夠看到比較有趣的畫麵呢,”朝硯站在遠處的樹上瞭望道,結果耿直如師父剛開始估計是下不了手的。
黑白二色交織在一起,看起來非常的和諧,朝硯靠在了樹杈上喃喃:“遠看跟黑白無常還有點兒像。”
那邊正高興沒空理朝硯,他看了一會兒就跳下了樹懶洋洋的去找無鋒玩了,雖然師父的確可以學會理解訛獸語,一著急起來雞同鴨講也很有趣,但是或許有不用理解的方法……
“你不想看訛獸族的傳承?”無鋒有些訝然,“你不能看是沒錯,往東走。”
說的是東,卻完全指的是相反的方向。
朝硯一路順著西總算找到了訛獸記錄各種事情的藏書閣,幸運的是裡麵記錄的都是真實的,但是不幸的是裡麵並沒有他要找的東西。
訛獸的天賦是可以消失的沒錯,一是像無暇那樣喝醉了酒,好像CPU過熱給燒短路了一樣,另外一種則是像無悔那樣,好像完全不受天賦的影響,就是不知道有沒有同時失去辨彆謊言的能力或者存在什麼後遺症?
但是關於那樣的事情這裡明顯是沒有記載的,貿然去找無悔,隻怕還沒有靠近就有可能被痛扁一頓,畢竟那個人看起來真的很討厭人修。
可這種事情問了小訛獸他們也是一頭問號,似乎從未聽說過訛獸天賦喪失這種事情,隻有無鋒隱約知道一些,但是讓他說怎麼做到的也有幾分的迷茫。
這種事可大可小,朝硯覺得無暇沒有了說謊的天性師父大概是高興的,但是也不排除隻有他一個人那麼想,萬一師父就喜歡玩那樣情.趣,比方說要不要這種事情,也有可能無暇會覺得看師父暈頭轉向很好玩。
還是不要擅自做決定的好,朝硯將這件事情與無暇說過以後,他卻是沉默了一下道:“我不知道這件事,無悔丹師回來以後跟大家來往很密切。”
朝硯唔了一聲,看來那位丹師將整個訛獸族似乎都排除在了他的生活之外,隻有無鋒那樣活潑熱情的孩子大約才能破開那個人一點兒的心扉。
厭惡人修,或許他會那樣孤立跟人修有關。
“那你想喪失說謊的這種天性麼?”朝硯問道。
無暇頓了一下,他有些遲疑,喪失了也很好,以後就可以平常的交流,可以想說什麼都不怕被人誤解,但是如果喪失了,就像是失去了上天給予的禮物一樣,雖然謊言讓他孤立,讓他避世,但是也讓他遇見了連他的所有一並接受的人。
劍霜寒的手覆在了他的頭上:“你可以做出自己的決定,不用在意我。”
當有了決定相守一生的人時,才發現嫉妒和占有欲是那麼的理所當然,劍霜寒覺得無暇即便不像普通人一樣說話也無所謂,他會去適應,而其他人不需要去知道他的好處。
無暇搖了搖頭道:“我想的,”他又斟酌了一下道,“如果有長期失效的就好了。”
朝硯唔了一聲,無暇沒有想要失去他的這種天賦,甚至沒有因為這種能力而無法跟人□□流而嫌惡這樣的能力,反而視之為饋贈。但是永久失去的不行,他倒是對短暫失效的有點兒興趣。
看來他還不知道訛獸一醉酒就會喪失天賦,師父也不知道。
要不要說呢?朝硯考慮了一下,這種效果他們自己發現了比較有驚喜,也可能師父是驚,無暇是喜,如果他來說……感覺師父一下子就會知道他灌無暇酒的事情了。
從前還好說,現在一言不合就拔劍,朝硯惹不起還是躲的起的,他絕對……沒有借此事對師父打擊報複!摸著良心發誓!
朝硯目光一轉,看向劍霜寒低聲問道:“剛才無暇說的,師父你聽懂了麼?”
劍霜寒一滯,看向了朝硯,有些泄氣道:“解釋一下。”
“好嘞,”朝硯解釋完畢,溜的沒影了。
喝酒倒是個可以暫時失去天賦的好辦法,但是十分的不受控製,而且師父那種人估計不會讓無暇經常喝酒,畢竟是還沒有結婚就當過爹的人,非常的嚴厲。
朝硯對於無悔沒有什麼招惹的意向,但是如果能夠得到酒水以外的辦法倒也不錯,畢竟若是與訛獸一族交好,若是日後訛獸得出此地,到底還是正常的話語更容易交流溝通一些,而且師父好容易有了道侶,鐵樹開花千年一回,他這個做徒弟的,有了師娘也應該孝敬一下,左右閒著無事,朝硯未曾去拜訪無悔,而是先拜訪了一番無暇的母親。
無無暇在場的時候,無陋的神情不熱情,卻也絕對算不上冷淡:“你想知道那種方法是要給我用?”
朝硯一聽這話,覺得估計師父那裡前拐了人家兒子,後腳人家娘就知道了,他恭敬道:“若是得了法子,於訛獸一族皆有益處。”
無陋笑了一聲,頗有些感興趣:“隨你去吧,方法我知道,隻有無悔自己不知道。”
這就是她也不知道法子,但是允許朝硯去探查的意思了。
朝硯覺得自己為科學事業做出貢獻的熱情降了一半,雖然跟無悔交流沒有什麼問題,他也不怕被嘲諷兩句,但是總感覺會把那位自己給氣炸,不知道幾百歲高齡了,氣出個好歹真是不怎麼好。
“是,多謝前輩提醒,”朝硯拱手道,“晚輩告辭了。”
“告訴我那個蠢兒子,他們不必來見我了,”無陋的聲音霸氣十足,如果不是帶著那麼一點兒好像小白菜被人拱走的不甘心的話。
沒錯,師父是人不是豬。
做徒弟的,一定要尊師重道,朝硯想著道:“好的,晚輩回去一定提醒師父和師娘。”
師父上麵還有長輩,無暇顯然對於帶著劍霜寒去見母親是極為期待的,但是劍霜寒麵上看不出什麼,朝硯卻莫名的好像在師父的頭頂上看到了一座大山,跟孫大聖的五指山差不多的那種。
女婿見丈母娘,大概心情都跟師父這樣是差不多的,畢竟拱了人家家裡的小白菜,還非常擔心自己的能力不足夠,還有可能被刁難。
“你想去見我娘?”無暇在旁邊說道。
劍霜寒緩緩的點了點頭:“想的。”
雖然也有些措手不及,但是既然決定要好好照顧他,需要承擔起來的東西劍霜寒就不會逃避。
無暇在旁邊唇角輕揚了一下:“我母親不太好相處,你要多擔待。”
這種完全就是覺得母親極好相處的模樣。
劍霜寒點了一下頭道:“放心吧。”
“師父你知道要見丈母娘的時候應該準備什麼麼?”朝硯在旁既覺得牙酸,又覺得有點兒甜,他跟朝縱是沒有辦法見什麼丈母娘了,但是師父這裡倒是可以的。
劍霜寒明顯對於人修的人情世故沒有那麼透徹,有來有往的事情還好,如這樣上門去見丈母娘絕對是破天荒的頭一遭。
如此緊要的事情,師父不恥下問:“需要帶什麼?需要注意什麼?”
朝硯取出了紙筆開始記錄:“首先禮物肯定要送的,還要是師娘的母親喜歡的禮物。”
劍霜寒沉穩點頭,轉頭問道:“你母親喜歡什麼?”
無暇微微撓了一下臉頰道:“我知道。”
很明顯在之前在外麵許久不回家的無暇是不可能知道母親喜歡什麼的。
劍霜寒滯了一下,幾乎是求助一樣的看向了朝硯,很明顯劍修是不可能知道女人喜歡什麼的。
朝硯默了一下,這個時候讓師娘去旁敲側擊一準得被套個底兒掉,還是得他們自己想:“比方說發釵會不會喜歡?”
朝硯自己倒是知道一些女人喜歡的東西,但是無暇的母親很明顯跟一般的女人還不太一樣。
“發釵先記上,”劍霜寒點了點桌子道。
朝硯沒下筆,而是抬頭問道:“就算師娘的母親喜歡發釵,師父你要從哪裡找?”
劍霜寒:“……”
這個可是大問題。
“不如彆集思廣益了,將師父這麼多年找到的東西翻找一下看什麼值得送,”朝硯建議道,頭疼程度仿佛自己見了個丈母娘。
反正就算想到了也沒處買去,訛獸的地域明顯不在朝硯的地圖上,想要出入一準會被發現。
劍霜寒點頭,第一次覺得找了這麼個徒弟十分的靠譜,隻是與無暇翻找了一番,無暇那裡各種各樣的玉簫,琴笛,筆墨紙硯,朝硯送的各種小吃倒是不少,再有的就是靈石,而劍霜寒那裡不是這個劍就是那個劍,即使棄用的也收藏的好好的,掛出去能掛滿幾間屋子,然後就是衣服,靈石,生活的乏味程度一目了然。
並且劍霜寒喜歡的劍還都是男人用的,就像是其他人買車模似的,隻買自己喜歡的。
“師娘的母親喜歡琴笛麼?”朝硯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