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厲江籬說要給自己送禮物,嚴晴舒忍不住眼睛一亮。
她點點頭，笑著看他把外賣順手放在樓門口的保安的桌子上，然後進了電梯。
過了幾分鐘上來,手裡提著一個白色的盒子。
遞給她道：“喏，我比賽的獎品，借花獻佛，祝你殺青愉快。”
嚴晴舒接過來一看,是個頸椎按摩儀，淮生醫藥的產品，其實她早就有了。
但她還是笑著道：“正好適合我呢，可以帶去劇組用。”
說完又道了聲謝。
厲江籬笑著問她是不是馬上要進劇組拍戲了,她搖搖頭,“還不知道呢，有好消息的話我第一時間告訴你。”
“恐怕微博會更早告訴我。”厲江籬開玩笑調侃道。
嚴晴舒吐吐舌頭，“現在的娛樂新聞就這樣,沒有什麼大新聞可以講的了,所以這些事才會上熱門。”
說到這裡頓了頓,她忽然抬眼看向厲江籬，問道：“厲醫生對上熱門這件事,真的這麼排斥嗎？”
厲江籬本想開玩笑說當然不,但話到嘴邊卻看到她眼睛裡閃爍的認真光芒，不由得一愣。
那目光裡的鄭重其事，讓他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什麼撞了一下。他模模糊糊地意識到了什麼,卻又覺得不可能。
想了幾秒，他也認真地回答道：“不是排斥，隻是覺得麻煩，我是醫生,不靠流量賺錢吃飯，所以上熱門對我來說談不上什麼好事，除了能讓我的科普文章被多一點人看到之外，我想不出第二個好處。”
“當然，你是不一樣的，你的職業是站在聚光燈鎂光燈之下的，熱門對於你來說，是流量，是關注度，是工作機會和商業價值的體現。熱門本身是沒有問題的，取決於我們是否需要它，如果在需要潛心研究的時候太多曝光，當然不是什麼好事，你說是嗎？”
他回答的時候直視著嚴晴舒的雙眼，傳遞給她一個訊息，他知道她是認真地問，他也是在認真地答。
嚴晴舒望著他，沉默了半晌，笑著嗯了聲。
她本來想問如果不露臉呢，如果她能把他保護好呢，願不願意……
可惜她猶豫躊躇，既覺得現在不是好時機，又覺得這樣太過冒昧唐突，最後還是什麼都沒有講。
厲江籬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接起電話。
嚴晴舒離他很近，聽到那邊問他：“你在哪兒呢？有個車禍的急診手術，你趕緊過來手術室。”
“在樓下拿外賣，馬上就上來了。”
嚴晴舒聞言忙道：“你有工作，我先走了，不耽誤你時間。”
厲江籬點了一下頭，說路上小心開車慢點，又說：“有好消息記得分享，工作順利，早點拿獎。”
不知道為什麼，嚴晴舒聽到這樣的話眼睛忍不住一酸，好像過了今天就再也不見麵了一樣。
可是細究起來，他的話又沒有錯。
於是她也隻能笑著嗯了聲，用力點點頭，走出幾步又回頭向他揮揮手。
這天有風，她頭盔頂上的小風車呼啦啦地轉著，灼熱的日光晃得人眼睛都快睜不開。
晚上收工回彆墅，因為明天的拍攝內容是他們離開彆墅的場景，所以今晚有一次後采。
後采在晚飯之後，晚飯是點了劇組的盒飯，大家笑道：“辛苦了這麼久，奢侈一把。”
吃完飯輪流去後采，後采的時間似乎比較長，輪到嚴晴舒時已經晚上十點，她澡都洗完了，散著頭發就去了采訪間。
“嚴老師請坐，喝果汁還是白水？”
這次給他們做采訪的是節目總導演林森恕，嚴晴舒要了杯白開水，然後在他旁邊的沙發坐了下來。
林森恕靠在沙發裡，手上拿著平板電腦，錄音的話筒放在麵前的茶幾上，正對著嚴晴舒的方向。
“馬上就要殺青了，嚴老師感覺怎麼樣？”
“還可以吧，之前想過趕快結束，現在真的要結束了，反而有點舍不得。”
“是舍不得大家嗎？”
“嗯……是吧，大家相處得很愉快。”
她說這話時眼睛微微垂著，嘴角的笑意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柔，她的表情管理一向做得很好。
隻是心裡怎麼想的，隻有她自己知道。
林森恕按部就班地問著預定好的問題，比如印象最深刻的事，比如有什麼感觸，比如對這個職業有什麼新認識之類的。
聊到後麵，林森恕問：“如果節目還有第二季，嚴老師還願意來嗎？”
嚴晴舒沉默片刻，忍不住笑出來，歎了口氣，“怎麼說呢，願意是願意的，但還要看到時候有沒有檔期，還有就是……希望能體驗的職業不要再這麼辛苦了。”
說完她抿著嘴又笑起來。
林森恕看著她，問了最後一個問題：“我看了嚴老師對上次備采的每個問題的回答，我好奇的是，對於圈外人這一條擇偶要求，嚴老師真的……卡這麼死嗎？”
他是笑著問的，仿佛是在開玩笑，可是嚴晴舒抬眼看過去時，卻在他眼裡看到一抹認真一閃而過。
她愣了一下，定定地看著他，半晌像是明白了什麼，笑了笑。
“婚姻大事婚姻大事，總要有點標準才是，有些線就是要卡死的，現在堅持，就是為了以後省事，林導你說呢？”
“如果你喜歡的人，正好不符合這一條要求，你也不會為他更改標準嗎？”
“為了避免落入這種兩難的境地，我會選擇不開始，更何況……總有一個人，我既喜歡他，他又恰好能符合這些條件。”
因為這些標準說出來的時候，其實就已經有參照對象了。
這樣的話語焉不詳，既沒有明說，但又似乎意有所指，林森恕聞言微微一笑，沉默不語，似乎對她的話不置可否。
但半晌後還是衝她點了點頭，笑著道：“謝謝嚴老師的配合，采訪結束了，希望我們還有機會合作。”
“一定，祝林導的節目能開播大吉，收視長虹。”嚴晴舒笑著說了句。
接下來也沒什麼更多的話要說，嚴晴舒臨走時被他叫住，回頭聽他說道：“提前恭喜嚴老師又要演女一號了，祝你的劇也能收視長虹，早日拿獎。”
嚴晴舒一愣，不明白他這話什麼意思。
見她疑惑，林森恕也有些驚訝，但隨即反應過來，“看來曾女士還沒來得及告訴你這個好消息。”
嚴晴舒抿了抿唇，“……所以？”
她心裡其實有個猜想，但不敢確定，最近也並沒有在網上看到《夏末狂想》劇組要更換女主角的消息。
隻看到過何萱跟宋呈約會被拍的消息，說狗仔本來接到線報要去某會所蹲一位男頂流，結果頂流沒見著，倒是意外拍到了何萱和宋呈摟抱著在路邊等車。
發出這段視頻的時候，狗仔還問：【何萱不是在《夏末狂想》劇組拍戲嗎？難道今天放假？】
評論區熱1：【並不，劇組今天還發了夜戲的現場圖，男一男二女二都在，大概隻有女一沒戲吧[圖片]】
何萱的粉絲氣得要死，一邊罵狗仔挑事，一邊罵何萱戀愛腦：【沒見過男人嗎？沒了男人你就活不下了嗎？能不能醒醒，男人會騙你，事業永遠不會騙你，他要是真的愛你，就不會耽誤你的工作！】
罵完何萱又罵公司，說公司平時管東管西，多吃一口肉都如臨大敵，現在連藝人逃班去談戀愛都不管，簡直不可思議，應該拉出去打靶！
在粉絲這樣的批評聲裡，何萱很快出來道歉，說自己以後會認真工作的，這場風波才平息下去。
嚴晴舒上一次跟曾枚聯係，還是因為孟溈要去睡帳篷，節目組給她們三個女嘉賓安排團結互助劇情那回，所以也不知道這事還有沒有後續。
林森恕見她一臉懵，就笑笑，“還是讓曾女士跟你說吧，既然你還不知道，說不定是她給你準備的驚喜，我說破了可不好。”
“好吧，謝謝林導。”嚴晴舒沒有強求，點點頭笑了一下。
林森恕站在沙發邊上看著她，桃花眼裡笑意盈盈，閃爍的不知是遺憾還是什麼，嚴晴舒有些不敢看他。
“其實應該我謝謝你。”他說，“謝謝，很高興能和你合作。”
嚴晴舒抬眼看向他，又點點頭，“我也是。”
“晚安，以後一切順利。”
“你也是。”
他看著她轉身走出這間屋子，不帶一點留戀和猶豫，也帶走他所有朦朧的還沒來得及表達的喜歡。
“你啊，就是藝術家的通病，無病呻吟，見一個愛一個，改天遇到更好的，你就又喜歡上了。”編劇進來，拍拍他肩膀，嗤笑著安慰道。
林森恕可不覺得這是安慰，“你這是挖苦我，哎喲，我夭折的戀愛啊，我太難受了，你得請我喝酒。”
“行啊，我請你，你付賬。”編劇冷哼一聲，一巴掌拍他肚子上，“喝出啤酒肚來，你就可以打一輩子光棍了。”
林森恕躲了一下，又長長地歎口氣。
他有些惆悵和遺憾，但談不上難過，這個圈子裡亂花漸欲迷人眼，誘惑太多，才一個月的喜歡，淺得很，根本來不及陷進去，抽身是件很容易的事。
“結束啦，再見，這份新奇而有意義的體驗。”
嚴晴舒最後一個離開彆墅，關上大門的那一刻，心裡滿是感慨。
她從前覺得自己吃不得苦受不得委屈，經過這一個月，她覺得已經長大了很多，有很多收獲。
比如，厲江籬。
黑色的保姆車停在遠處，她拖著行李箱拍完最後一段離開的背影後，徐苗和陳佩立刻迎上來，一人接過她的行李箱，一人給她打傘。
“辛苦了辛苦了，趕快上去歇著，從家裡給你帶了冰鎮的糖水。”
徐苗送她上了車，又去找林森恕道謝，順便送了告彆禮物，這才上車來，讓王仲開車。
嚴晴舒的保姆車是改裝過的黑色奔馳斯賓特商務車，裡麵床、廁所、小冰箱、影音係統都一應俱全，她上了車後歪在座椅靠背上，端著冰鎮紅豆沙湯圓，問是不是直接回家。
徐苗道：“先回公司，枚姐等著你呢。”
“說到枚姐，我正好有件事問問你們。”嚴晴舒忍不住問道，“昨晚後采，林導跟我說恭喜我又要演女一號了，你們知道是什麼事麼？”
陳佩和徐苗一起搖頭，都說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嚴晴舒狐疑地打量著她們倆的臉色，感覺她們不像不知道的樣子。
要是真的不知道，聽到這種話怎麼都不激動一下？
但倆人堅持搖頭，一口咬定就是不知道。
嚴晴舒頓時哼哼兩聲，吃了一個紅豆沙裡麵的湯圓，湯圓是花生餡的，咬開以後餡芯緩緩流出，濃鬱的花生香味瞬間在口腔裡迸開，調味非常熟悉，是何氏糖水鋪的味道。
可惜就隻有這一顆湯圓，所以她吃得特彆珍惜。
吃完湯圓，她忽然又想起厲江籬來，想了想，拿出手機，給他也點了一份紅豆沙湯圓。
此時已經是八月份，小鄭已經出科，之前托厲江籬從嚴晴舒那裡要來的簽名也已經送了出去，小吳回來科室串門，還說好可惜沒能見到嚴晴舒。
這個月有新的學生來，厲江籬分到一個實習的女同學，早查房過後，教學秘書葉眉問他有沒有手術。
“沒有啊，怎麼了？”厲江籬反問道。
葉眉把教學記錄本放到他麵前，“我有手術，你有空就教一下新來的同學換藥那些基本操作唄？”
厲江籬剛好有個病人今天拆線，就乾脆地答應下來。
領著一群學生去到病房，跟病人說了以後，他讓小方來操作，自己則在一旁講解：“首先要明確好拆線時間，一般來說，胸部、上腹部、背部和臀部是術後七到九天，頭頸部是術後四到五天，老年人和體質差的人可以適當延長時間，這個你們外科學課本上應該有。”
“掀開敷料後要注意觀察患者的傷口愈合情況，有沒有紅腫，有沒有滲液……接著是消毒，消毒範圍至少是傷口周圍五厘米，由內向外，至少消毒兩三遍……拆的時候要用鑷子輕輕提起線結，暴露出一點縫隙，剪刀剪斷線腳，把整根縫線抽出來就可以了，以前有同學從縫線中間剪，這是不對的，這樣暴露在外麵的一截又被拉進皮膚裡麵了，會把細菌也帶進去……”
剛講完拆線的基本技巧，手機響了，接起來，是送外賣的。
“厲先生，有你的外賣，我幫你放住院部樓下的外賣櫃裡了哈。”
厲江籬一愣，“……我沒點外賣啊，是不是送錯了？”
“沒有，怎麼可能，你這邊是不是容城醫科大學第一附屬醫院胸外科住院部醫生辦公室？”
“是，可是……”
“你是不是姓厲？厲害的厲？”
厲江籬又應了聲是，然後趕在對方說話之前問道：“外賣是什麼東西？”
“我看看啊，嗯……紅豆沙湯圓，何氏糖水鋪的。”
一聽這兩個詞，厲江籬就忍不住笑，“哦，是我朋友給我點的，麻煩你了啊。”
除了嚴晴舒不會有第二個人乾這種事。
厲江籬聰樓上下來，拿到外賣之後，一邊進電梯一邊給嚴晴舒發信息：【嚴老師怎麼今天還給我送外賣？】
嚴晴舒發了張照片，給他看自己麵前的一小碗紅豆沙：【我隻能吃這麼一點紅豆沙和一顆湯圓，所以希望厲醫生能幫我吃回來[可憐]】
厲江籬對她這種說法失笑不已，開玩笑道：【我還以為你要用糖水代替答應過我的大餐，還想著我是不是虧大了。】
嚴晴舒：【怎麼可能，我是那種言而無信的人嗎？等我跟經紀人彙報完工作，就請你吃大餐去！】
厲江籬看了眉頭一挑，眼前似乎浮現出她給他發好人卡時的模樣，接著又是他們第一次見麵，她妝扮精致的麵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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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晴舒回到公司，進門之後前台同她打招呼：“嚴小姐中午好，是節目錄完了嗎？”
“是啊，錄完了回來交差。”嚴晴舒笑眯眯地應道。
前台聞言又說了聲恭喜，“恐怕嚴小姐下來之後就要直奔劇組了。”
嚴晴舒微微一愣，什麼也沒說，隻道了聲謝。
等進了電梯才忍不住嘀咕：“我怎麼感覺全世界都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隻有我不知道，我錄個綜藝都錄得與世隔絕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