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遠的晉陽,
翠竹林裡,一白衣翩翩公子席地而坐低首撫琴,旁邊還有婢女溫酒侍候。琴音空靈,自然高妙,滌蕩忘俗,且沒有任何的匠氣,也沒有繁雜多變的手法,仿佛隻是在以心彈琴,隨心所欲,是以聽起來格外的寫意。
一藍衣文士循著琴聲走進來,待一曲奏罷方出聲笑道,“王家不是急信傳你速速歸家麼?你倒是有心情在這賞景彈琴。”
那撫琴之人,白袍玉簪,眉清目朗,但看舉止優雅從容之時的儀態,倒可稱得上一聲積石如玉,列鬆如翠。。
“也不是什麼大事。”王九郎隨意一笑道,
“他們無非是想著借我的婚事為籌碼,討好安玄公罷了,我回去做什麼?”
那藍衣文士聽到這話有些訝然,但京城發生的事,像他們這些消息靈通的世家也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再聯係王家催促王九郎回去,這緣由倒是不言而喻了。
皇室下了那道荒唐打臉的賜婚旨意,若是安玄公忍下了那才奇怪呢,退婚後再另擇良婿就是了。沒想到世家第一個動了心思。
“這旁人求都求不來的好事,你倒是唯恐不及。”
藍衣文士看他閒雅散漫姿態,一杯溫酒儘斜斜一舉,立即有婢子為他殷勤斟上,連家族命令也置若罔聞,不禁心生羨慕。
王九郎搖搖頭,“聽聞安玄公嚴肅持禮,也許他孫女也像他三分,與我這等人生得意須儘歡者實在不般配的。”
對安玄公,王九郎倒是敬重一二,隻是若因此要他舍了自由快活,娶了安玄公的孫女,王九郎是萬萬不願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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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神醫不僅給安玄公把脈看診,也給辛盈看診了一下,然後捋著長須沉吟道,“以後讓你孫女多出門走走,長待在閨中體質難免弱些,即便是以後生兒育女,也容易有危險。”
盧神醫如此告誡道,倒是與原身後來兩次體弱小產,最後才生下幼子的情況相符合,可見醫術精湛。
阿洛剛穿來時也有檢查一下這具身體,可以說是比較孱弱了,先天元氣不足。隻是這個世界的靈氣實在少得可憐,比之修真界還要稀薄,阿洛想調養一下身體還需徐徐圖之。
盧神醫雖是安玄公的好友,但在辛盈的記憶裡卻很少見他,隻因他甚少為權貴診治,更喜歡濟世救人,也不會隻待在一個地方,而是走遍天下各地,診治疑難雜症。
安玄公沉眉微凝,若有所思,又笑了笑道,“京城這種是非之地,不宜久居。”
這種風口浪尖的時候,他孫女想出去走走逛逛都不成。就連昨日宮裡太後派人請辛姑娘入宮,安玄公也以孫女在身邊侍疾的名義推拒了,他可不願意他性子單純玉質剔透的孫女去應付那些滿腹心思的後宮婦人。
盧神醫捋著長須,忽道,“不如讓你孫女和我學些醫術,我看她聰穎靈慧,一點就通。”
他一方麵是想照顧照顧好友的孫女,另一方麵這讚譽也不假,他與好友都知道是假托侍疾之名護著辛盈,免得陷入外麵的非議爭論之中。畢竟這孝順祖父,侍奉臥病在床的祖父寸步不離,這等名聲德行,就連皇室都沒話說。
而好友的孫女在這侍疾一事上極為認真用心,也肯靜得下心來學習了解。才幾日的工夫,盧神醫開的那幾張藥方,她便明白的頭頭是道,分毫不差了。
享受著孫女一片孝心的安玄公很是洋洋自得,
“我孫女自然聰慧伶俐,至於學不學,那你要問問阿盈,她若喜歡便拜你做個師父好了。”
技多不壓身,旁人可能還會擔心沒有太多精力,加上醫學晦澀難懂需要長年累月,但阿洛沒這個問題,所以毫不猶豫地應了下來。
阿洛這幾日雖都待在府內,但對外麵發生的事也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她細細觀察著這種世俗凡人之間的爭鬥,皇室和成國公府倚仗的是權力,而祖父安玄公靠的是在天下仕林間的名聲與人脈資源。
這個世界修仙的可能性是不大了,說不定在她修仙之前,原身的因果心願都了結了。
原身希望活得順心如意一些,也不要惹人笑話,微如塵埃,默默無名。
這點阿洛認真琢磨了,從辛盈的命運來看,打一開始滿意的姻緣因為皇室乾涉賜婚,加上所托非人而終成悲劇。
在阿洛穿過來之後,這個悲劇可以說在開始時就扼死了,甚至但卻是依靠的是祖父安玄公。就連那太後派人宣召她入宮,打的什麼主意,阿洛和祖父也都清楚。安玄公不願意孫女受委屈以借口搪塞了,阿洛也不願意去給人卑躬屈膝,勉強自己去理會一些無乾人等。
可祖父安玄公不可能庇佑她一生,而阿洛也不喜歡將自己的命運寄托在彆人身上。
所以她需要名聲,也需要足夠的勢力令她不受他人擺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