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2 / 2)

吳崢嶸上廁所回來,得知傳說中的弟妹今晚不回來,直誇陳安修心大。

陳爸陳媽知道陳安修的戰友來家裡了,送走陳建紅她們,就直接過來了,倒是弄的吳崢嶸怪不好意思,拉著陳爸陳媽的手一個勁說,“本來這次是探望陳叔和林姨的,順帶認認門,你看,我這還沒過去,反倒讓你們二老過來看我了。”

陳爸陳媽都不是那種事事要規矩的人,對這種小事根本不在意,吳崢嶸又是個爽朗的性子,所以雖然是初次見麵,意外地居然很合得來。

晚上一家人就在這邊吃的飯,陳媽媽張羅的飯菜,陳爸爸特意回家拎了瓶好酒過來,吳崢嶸的酒量是真的好,不像陳安修一樣是虛報的,和陳爸爸對飲了一瓶白的,還自己喝了四五瓶啤酒,也僅僅是臉紅了紅,陳安修知道自己的那點酒量,沒敢喝太多,不過耐不住勸,又是在自己家裡,就少了些顧忌,陪了兩瓶啤酒,不過一直到晚飯結束,理智還算清醒。

陳爸爸也還好,他酒量本就不錯,那瓶白酒大半讓到了吳崢嶸的肚子裡,飯後他也沒讓人送,從這邊拿了個手電筒,就和陳媽媽一路溜達著回去了。

今天家裡有客人,冒冒興奮地蹦躂了半天,吃完飯不久就渴睡了,陳安修怕他積食,帶著人在院子裡涼快半天,這才把他放回自己的炕上,讓噸噸陪他睡覺。

陳安修轉身出去後,冒冒可能又不太困了,扭股糖一樣在哥哥身上翻來翻去的,噸噸伸腿把他壓住,又從旁邊的抽屜裡拿一疊畫紙出來,“上次講的是海獺。”噸噸翻翻標記好的圖畫,“今天講小鯨魚的故事,從前在山的那邊,海的那邊,生活著一群黑色的鯨魚,有一天兩個鯨魚爸爸出門了,家裡就隻剩下大鯨魚哥哥和小鯨魚冒冒,他們是兩隻漂亮的鯨魚,身上長著白色的圓圓的花紋,小鯨魚冒冒不聽哥哥的話乖乖睡覺,然後就被一群白色的鯊魚抓走了……”

冒冒在哥哥懷裡拱拱,“啊……”

噸噸拍拍他的背,“大鯨魚哥哥就追上去問,你以後會聽哥哥的話嗎?小鯨魚冒冒就哭著說,我最喜歡哥哥,最聽哥哥的話了,大鯨魚哥哥就遊過去,一口咬在鯊魚的肚子上,又過來一個,又咬一口,大鯊魚哥哥的牙齒又大又堅硬,鯊魚們就這樣都被打跑了……”

陳安修止住進門的腳步,笑著搖搖頭將門關上,噸噸的故事永遠這麼簡單又粗暴。

吳崢嶸跟在身後也跟著聽了一點,此時摸摸下巴點點頭說,“黑色的鯨魚,有圓圓的白色花紋,虎鯨嗎?那確實能擊敗白鯊,但如果是一群白鯊的話,就不知道結果怎麼樣了。”

“你還和孩子較真了。”

吳崢嶸哈哈笑,“那不是我的小鯨魚侄子們嗎?我要這麼一雙兒子,我這輩子就知足了。”

“那你也得先要人肯嫁你才行。”

“你都有了,我這次回去就加把勁。”

陳安修懶得理會他,找床乾淨的夏涼被出來,將人安置在家裡空著的房間裡,不過兩個人都沒什麼睡意,就半靠在炕上說話,說到後來,口渴了,吳崢嶸就提議再喝點,陳安修這會可能酒意也上來了,膽子比較肥,答應的比他還爽快,直接去把今晚喝剩下的還有冰箱裡的存貨都抱過來了,邊說邊聊,不知不覺間就將十來罐啤酒全部報銷乾淨了。

陳安修不用說,這下就連吳崢嶸也起了酒意,聊著聊著就少了顧忌,“安修,你還記得咱們走了的那些兄弟們嗎?都六年了,要說這些年,我也目睹和經曆過不少生死,可有時候晚上一閉上眼睛,還是會想起他們,無論多麼美好的記憶,最後總會切換到那一幕。”封閉的船艙,刑求過後殘缺的肢體,滿眼的血腥,垂死掙紮的呻,吟,昔日最親密的兄弟以一種他們怎麼也想不到的慘烈呈現在他們麵前,那種視覺和心理的衝擊,大概他這一輩都不會忘記。

“怎麼不記得。”陳安修低頭看看自己的手,就是這雙手,曾經沾滿了那些人滾燙的鮮血。

可能日光燈太刺眼,吳崢嶸拿手臂擋住眼睛,繼續說,“你知道嗎?其實以前我對你挺不服氣的,總認為你這人心太軟,之所以最後能當上隊長,少不了秦明峻的私心,直到那天,麵對他們最後的祈求,我都辦不到,手一直在抖,我這一輩子就沒那麼退縮過。”到頭來將所有的壓力都丟給了陳安修。“你走之後,我曾經不止一次也想離開那裡,可是在部隊待了那麼多年,出來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從心裡也舍不得。”

陳安修深吸口氣,壓住因回憶往事,胸口乍起的疼痛,“這些年如果不是你為我保守秘密,說不定我連順利退伍都不能。”

“如果換成你,你也會這麼做,而且這也是我唯一能做的了。這次過來,見你日子過地安穩,我也就放心了,說實話,我真怕你走不出來。”

“有人陪著總比一人走好,你年紀不小,身邊也該有個人了。”

“我努力找個比弟妹更好的。”

“那估計很難。”

“你就臭屁吧,吹牛又上稅。”

酒喝到後來,兩個人也不知道怎麼睡過去的,白天到來後,吳崢嶸依舊爽朗,陳安修也還是那副笑嘻嘻渾不在意的模樣,兩個人誰也沒再提起過那晚的事情。這天吳崢嶸去探望了陳奶奶,又跟著陳安修到山上四處逛了逛,陳安修主動跟他要了其他人的電話號碼,當聽到電話那邊久違的聲音中透露出的壓製不住的驚喜,他終於覺得有些事情是該讓它徹底過去了,幾個人約好,明天夏天大家要來綠島聚一次。

臨近傍晚,陳安修帶著吳崢嶸從山上下來,吳崢嶸一手拎著剛摘的好些桃子,另一邊的肩膀上扛著胖冒冒,噸噸今天和同學約著去去市區的大劇院看話劇了,就把胖冒冒一個人留在家裡了,吳崢嶸足足扛了他一天,兩個人終於熟悉一點。

快到家的時候,陳安修接到電話,要去小飯館裡處理點事情,就把門上的鑰匙丟給吳崢嶸,“你先帶冒冒回去,我去小飯館那邊辦點事,待會順便帶點菜回來。”

吳崢嶸接著鑰匙,嘴裡又問,“要是弟妹回來怎麼辦,她不認識我,再把當成闖空門的。”

陳安修看看時間,“現在還不到六點,他沒這麼早回來,就是回來,他也不會怕你,他打你,應該足夠了。”

“你這麼一說,我倒是對弟妹越來越好奇了。”

陳安修朝他擺擺手,抄近路走了,吳崢嶸勾著手裡的鑰匙,把胖冒冒從肩膀上放下來,熟門熟路的回家準備開門,剛走到門口,就看到門口外停放的車了,他打量一眼,心道,“車不錯,看來這個弟妹不僅貌美如花,功夫好,還很有錢。”就是看著這車型不太像是女人喜歡的。

冒冒認識章時年的車子,一看車子就推門進去,邊跑邊喊,“爸爸,爸爸。”

“你爸爸剛走,屋裡是你媽媽才對。”吳崢嶸怕他摔到了,在他旁邊彎腰小心護著,剛進屋門,就聽浴室的門哢噠響了一聲,他下意識的望過去,首先落入眼簾的是一雙筆直修長的腿,他第一反應是,這弟妹腿夠長的,個頭肯定不矮,但想到這是兄弟的老婆,也沒敢仔細看,立刻轉過身去,“弟妹,我是安修的戰友,你先忙著,我待會再過來。”

“既然來了,就先坐吧,我一會就好。”

嗓音低沉清越,悅耳至極,但吳崢嶸絕對確定那不是女人的聲音,他驀地轉身。

身後的人應該是洗澡到半途出來的,隻在腰間鬆鬆垮垮係著條浴巾,一手抓著毛巾擦拭著濡濕的頭發,另一隻手摸摸冒冒的臉,即使是這樣略顯尷尬的見麵,那人所表現出來的卻是絕對的從容鎮定,可是再雍容的氣度,再精致的相貌,也掩飾不了這個人是男人的事實,還滴著水珠的平坦胸口,明顯鍛煉過有著不誇張肌肉的精壯身材,無一不在說明,這不僅是個男人,還是個相當出色的男人。

他想問這人是誰,可從這人閒適的姿態和冒冒親近的態度讓他又心底隱隱有了答案,要說一點沒懷疑是假的,因為這個家裡明顯沒有一點女人的痕跡,一個女人再不講究,家裡總得有個梳妝台,洗刷間裡總得有一兩件女人專屬的日用品,可這家裡彆說這些了,連雙女人穿的鞋子都沒有,他原先還安慰自己,說不定安修老婆是個女強人,平時不輕易回家,外麵還有房子,你看,昨晚不就沒回來住在市區嗎?可見到這人,他連欺騙自己最後那點勇氣都沒有了,“你就是安修的……”

章時年朝他點頭,“我是。”

吳崢嶸略顯僵硬地做自我介紹,“你好,我是安修的戰友吳崢嶸,我們這還是第一次見。”事到如今,他不得不麵對安修老婆是個男人的事實。

章時年剛要開口,陳安修就拎著些飯菜從外麵回來了,飯館裡有點小糾紛,他到的時候都快處理完了,他就過去簽了個免單,進門後見到兩人在屋裡站著,他沒心沒肺地說,“你們已經見上了,我原先還想給你們做介紹呢。”

章時年的眼底湧起些好笑和無奈,“我先失陪一下,安修,你招待客人。”

他一進浴室,吳崢嶸立刻衝上來掐住陳安修的脖子,“你把我騙地好慘。”想想剛才的見麵,都丟人丟到姥姥家了,“你怎麼不早說,你老婆是個男的?”

陳安修強詞奪理說,“我也沒和你說我老婆是個女人。”

吳崢嶸掐死他的心都有了,“誰沒事會想彆人老婆是個男的。”

“你不介意?”

“那是你老婆,又不是我老婆,我介意做什麼。”像他們這些人,也許見過了太多生死,有些事情反而不願意太計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