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熱浪撲臉,顧明珠下意識抬臂遮臉。
到處都是濃煙,她閉上眼睛捂住口鼻,可再抬眼時候,四周場景已變。
顧家的高牆大院已經不複存在,此時她身處一所破屋當中,一樣的是外麵火光衝天,她一時怔住,再一低頭,發現自己少女身量,穿著粗布裙子,正站在屋中唯一的床榻前。
破床上少年麵如冠玉,可是長了一張俊秀的顏麵,隻是此時雙眼緊閉,臉色蒼白。
這一幕似曾相識,顧明珠不敢置信地上前兩步,再一細看,不是少年衛瑾又是哪個!
似在夢中,她定定看著他,此時到處都是煙,嗆得人眼睛酸澀,不知道哪裡飄來的火星落了過來,她下意識伸手去遮,燙了她手背上,疼。
不是夢,不是夢。
隻是她詭異回到了十年前,初遇衛瑾時候。
院子裡好像有人聲,她竟然聽見養父丫頭丫頭地叫著她,明珠隱約記得當年有過這樣一幕,她上前查看一下他胸前傷處,下意識覺得背後有盆水,登時轉身。背後的架子上果然有水,飛快舉起水盆倒了自己身上,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再回頭兩手拉著少年手臂,轉身一背,他這便到了她的後背上。
還真是……重。
梁上已隱隱有了火苗,顧明珠拖著比自己還要高的少年,使出了全身的力氣往門口衝了過去,背後房梁坍塌,火苗迎風而來,她突然很想哭。
斷然衝進顧家大門的時候,她想,這如果是一場夢,該有多好?
現在背上背著少年衛瑾,忽然覺得那就是一場夢了。
一路衝到大門口,養父徐春城背著藥箱采藥才回來,正被兩個村民拉著跺著腳。他一臉急色,見到明珠可鬆了口氣,衝上前來了。
這是他們臨時落腳的地方,細軟都被一把火燒了個乾淨。
暫時先將衛瑾放了樹蔭下,他身上的傷口又崩裂開來,胸前都是血,周圍都是淳樸的村民,有的人拿來了水,有的人拿來了些乾糧,徐春城挨個謝過,直鞠著躬。
江口這邊鬨了疫情,徐春城在村裡住了這些天,幫著大家看過不少病,他每日帶著大家去采草藥,已經和他們都熟悉了。
顧明珠此時渾身無力,怔怔看著少年。
樹蔭下,陽光斑駁,衛瑾還在昏迷當中,她癱坐在他的身邊,雖然這一切都是這麼玄妙,她詭異地回到了十年前,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從前她們在一起的的那十年,反而更像夢了,但是她知道,那不是夢,不是夢。
那麼真實,那個什麼從幾千年穿越過來的女人,從小占了她爹娘,現在還在京中享福。
她抬眼再看那被火燒乾淨的木門,若有所思。走進火海時候,進的是顧家大門,走出火海時候,卻是十年之前。
這是個機會,可以重新來過。
徐春城跟鄰居商量了一下,想把衛瑾暫時安放在空置廢棄的空屋裡,最近疫情流散,好多空房。大家七手八腳地把少年抬進了隔壁破屋當中,明珠恍惚跟在後麵才想起來,以前他們就是這麼做的,等到府衙派人找到他們時候,已經是半個月之後的事情了。
當年顧明珠細心照料了他,才有的後麵十年之緣。
理順了一下記憶,當年她和養父路過江口,因為疫情留了下來。
緊接著就無意間救下了發燒重傷的衛瑾,又耽擱許多日,等他醒過來之後,他才送了銅牌給她們。
她和衛瑾之間,就從那個銅牌開始的。
後來才知道,那是他母親的遺物,是外族的一種信物,如果一直按著以前的路重新走一遍,那麼等她回到京中,顧輕舟夫婦已經回老家奔喪,見不到了。
她頓時反應過來,不能再走以前的路。
她錯位的人生,她親生的爹娘,都得找回來。
現在,她不能在這裡等著。
徐春城上前給少年胸前衣衫剪開,一看傷處,下意識回頭看了言明珠:“丫頭,他這傷怕是再不能移動了,需要好生將養將養,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們撿到他了,都是緣分,緩些時候再去京中吧。”
衛瑾一手垂在床邊,少年時候他們也曾相伴,此時看著他,明珠想起那些日日夜夜,趁著養父給他換藥的時候,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輕輕一握,隨即放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