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落淚,隱忍著委屈都看在眼裡,真個叫人心疼,順手接過丫鬟遞過來的暖手爐,顧夫人溫柔笑道:“有事就說事,怎麼還哭上了,王氏曾救過家女,為著當年的恩情,她的事就是我們顧家的事,放心,什麼事說吧,我給你做主。”
她一笑,唇邊也有梨渦。
不過美人遲暮,梨渦不那麼明顯。
是呢,都到了顧家了,明珠看著那梨渦,破涕為笑,一抬眼還含著淚光,雙膝一軟這就跪了顧夫人的麵前來:“好,求夫人給明珠做主。”
她揚著臉,定定地看著女人的臉,這麼溫柔的個娘親,和她想象當中一模一樣呢!
一笑之下,唇邊梨渦若隱若現的。
顧夫人當即怔住,她忽然明白過來,那些微的熟悉感是哪裡來的了。
顧明珠聲音很輕,仿佛真是一個無助地來京尋母的鄉村姑娘:“王氏就是我娘,隱約我還對顧家小姐有點印象,當年她帶著我們兩個在鄉下住的事我還能說得上幾件,有一天我和姐姐一起玩著呢,姐姐讓我藏起來不許出來,我藏了好久,久得都睡著了,後來再出來時候,姐姐就被人接走了。
從此我娘就像丟了魂似的,她每年夏天都要進京看望姐姐的,那時候就會把我寄養在彆人家裡,可五年前的一天,她對我說要進京看看姐姐,從那天開始她就再沒有回來過,五年來都是養父照顧著我。可如今他身子不好,所以帶我進京看看,想問問夫人我娘可有來過?”
小的時候,每年的夏天,王氏就會離開兩三個月。
她能去哪裡,明珠猜測也定是來了京中,此時看著顧夫人,她儘量將這番話說得平平常常,儘量不那麼刻意。
顧夫人臉上的笑意已漸漸隱去了:“你說王氏每年夏時都會進京來探望相宜?”
明珠嗯了聲,還揚臉淺笑著:“嗯,顧小姐的名字叫做相宜麼,好美的名字呢,真羨慕她,能有夫人這麼溫柔的娘親,能有這麼好的家世,我娘對我不親,連個正經名字都沒起。我也不知道她為什麼這樣,還拋下我了,如今養父病重,我也隻是想找到她,她是我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了……”
她越是這樣說,顧夫人的眉頭皺的越是緊了起來。
她可從不知道,王氏從未到過顧府。
這世上唯一的女兒不親,連個正經名字都沒有起,彼時兵荒馬亂時候,找個奶娘不容易,這孩子一口一個姐姐的叫著,想必幼時叫過,奶娘……奶娘……奶娘的女兒必然要比自己女兒大的……
三言兩語間本不該懷疑,平日裡女兒與她也特彆親,顧相宜從小乖巧,聰慧,雖說長得和自己並不相像,但也眉清目秀,惹人憐愛。但是不知怎麼,她打眼一看,眼前這孩子就覺得有說不清的感覺。
顧夫人低眸看著麵前的少女,越看心越是跳的快,那言語間,眉眼間的神色,還有那淺淺梨渦,手中一動,一時沒有摟住,暖爐啪的一下掉落到地上,滾落在明珠的腳邊。
明珠伸手拿起,再次舉了顧夫人麵前:“還請夫人,千萬幫我尋查我娘的下落,小女生來命苦,如今孤苦伶仃,除了她,這世上再也沒有一個親人了……”
親生母親就在麵前,可還不能就此相認。
心中酸澀,少女忍住淚意,一心一意扮好尋親少女。她在顧夫人麵前跪行兩步,將手爐放入了婦人的手裡。
顧夫人眉峰微動,才將她扶起來,房門一動,又被人推開了來。
嬌俏少女一身錦裙,身上環玉叮叮,快步走了進來。
顧相宜未語先笑,直直奔的顧夫人身邊來,就像是萬千少女在母親麵前撒嬌一樣,撲了顧夫人的懷裡來。
不著痕跡地將跟前的明珠擠開了些:“娘,我怎麼聽說有鄉下的遠親來了,就是這位小姐姐嗎?我和翠環還等著您教我做瓔珞呢,乾等了好半天才聽說來客人了,這是誰呀?”
她發辮精致,頭上戴著幾樣精巧的頭飾,眉清目秀,一身桃粉新裙,倚靠了顧夫人身上,回頭時候也打量著顧明珠。
明珠側立一旁,隻目光淺淺。
四目相對,顧相宜臉色稍僵。
顧夫人輕擁著她半個腰身,勉強扯出一絲笑意來:“什麼姐姐,按年歲算的話,也該是叫妹妹吧,一小在一起玩過的,奶娘的女兒,也不算彆人,你就當個姐妹吧!”
奶娘的女兒,應該比顧小姐大一點的。
顧夫人這麼一說,不知是不是故意的,顧相宜自她懷裡轉過身來,笑得彎了眉眼:“哎呀太好了,從小我就盼著有個姐妹,沒想到長大了,天上掉下個妹妹來!好妹妹,以後你就在府裡住下吧,把這當成你的家就是,以後呀,有什麼好東西都分你一半……”
此時的顧相宜,也才十五。
可她也在這府裡生活了整整十年,鵲巢鳩占,說什麼分她一半,此時故意裝成無知的天真少女,看在明珠眼裡,未免太過可笑。
顧明珠低了眼簾,更顯怯怯之意:“多謝夫人小姐抬愛,可我隻是奶娘的女兒……萬萬不敢高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