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一本正經是你, 嬉笑玩鬨也是你, 你現在想讓本王放手了,那日你為何要握本王的手?嗯?”
少年掌心灼熱,燙得她耳根都發熱了。
偏偏她掙不開, 衛瑾緊緊纏著她手指, 目光也灼人得很。
他眼中幾分笑意,她定定看著,仿佛掉入了那漆黑的旋渦當中,隻有她知道,從前在他還是少年時候, 就多有溫暖。
彼時二人一起住時, 她都靠著他取暖。
隔著前世今生, 她被他這般死死扣住手了, 還是拿他毫無辦法。
為什麼要握他的手?
她也不知道,當時看著他, 有重逢的喜,也有未知的憂,可她從前除了養父彆無親人,隻他一個, 看見他了,就覺安心, 看他昏迷時候, 看了他半晌, 她就想作個彆, 偷偷握了那麼一下,以為他在昏迷當中,不會知道。
沒想到,他竟然知道。
躲閃著他的目光,明珠放棄了掙紮,她太了解他了,越是掙紮,他會越發地想掌控一切。低著眼簾,慢慢蓄積著,蓄積著淚花,片刻之後再抬眼時候,已有淚意。
她雙目含淚,看著他輕眨著眼,一句話也不說,可這般模樣,分明就是再動一動,眼淚就要落下來的模樣。
衛瑾登時怔住,隨即放開了她的手:“哭什麼?弄疼你了?”
顧明珠連忙坐遠了一點,兩手絞在一起,低下了頭去,她長得瘦,那細腰被腰帶束著,仿佛不足一握,這麼瘦小的個少女,在他眼裡,就像隨時能捏死的螞蟻一樣。
但是也正是因為這麼嬌弱的模樣,他卻不敢再上前了。
難以想象,這麼瘦弱的小姑娘,是哪裡來的力氣,背著他走出火海的,如此這般,之前冒犯他說的那些話,對他做的那些事,也自然原諒她了。
明珠不說話,衛瑾就那麼看著她側臉:“還在哭?”
她眼簾微動,不抬頭,也不說話。
他側目看了她片刻,也轉過去不說話了,這個人,其實不善言辭的。從前也有彆扭時候,隻要沉默以對,她不理他了,他通常都會離她遠一點。
果然,她不開口,他便也不說話了,馬車些許顛簸,不多一會兒,到了南街上,終於停下來了,春生掀開車簾,讓二人下車,才算打破了僵局。
也是衛瑾先下的車,明珠長出了這口氣,在他背後撫著心口,安定了片刻,這才下車。
馬車就停在了藥鋪門前,此時已近黃昏,街上行人較少,幾乎沒有人注意到這邊,她抬眼看了下藥鋪匾額,提裙走了進去。
沒想到之前看過的藥鋪裡麵已經煥然一新,就連藥鋪的藥櫃都換了,她站住了,目光在藥鋪內掃視了一周,不敢置信地回眸看著衛瑾。
他慢步走到她的身後,也站住了:“時間倉促,來不及置換太多,你先看看,是否合心意,後院也添置了些家具,隨時可以來住的。”
這還是時間倉促,來不及置換太多的,那時間充裕,他豈不是要將整個藥鋪都換掉了?從前堂掀了簾子,進了後院,可以看見是多用心的了,院中的青磚都換了一通,進了門,屋裡家具都是新置換的,桌上擺著的茶具都是新的。
明珠看了兩眼,退出院中,角落的柴棚裡已經擺放了些劈好的木材,可見細心之處。
衛瑾也不上前,就不遠不近地跟了她身後,再回到藥鋪前堂,她好奇地到藥櫃前,拉開了一個藥匣,裡麵竟然還有擺好的草藥。
……
她回眸看著他,隻覺頭疼:“殿下該不是直接將彆人家藥鋪搬過來了吧?”
少年嗯了聲,不以為意:“這沒什麼,多花了些銀錢,省卻不少事。”
明珠將藥匣合上,走了他麵前來了:“殿下都說了,兩不相欠了,為什麼還要幫我們,現下這麼看來,反倒是我們還欠了殿下的了,這可如何是好?”
她恭恭敬敬地欠了欠身,生疏得很。
不知怎的,他就在她動作之間,察覺出了幾分惱意,因著在車上時候太過逼進了些,怕是真握疼了她了,餘光當中更是仔細瞥著她神色,試圖從中看出些什麼。
不過他生性就直,在她麵前不會迂回:“欠了本王的,可不止這一件,你說過什麼,做過什麼,我都記著,等你想起來了,慢慢還。”
顧明珠不由汗顏,可前世說過的話,也不知道今生可又說過沒有,她已經分不清夢境還是真實,怎麼能記住到底說過什麼,做過什麼了。
就是那日握他手了,也是才想起來的。
就這麼牽扯不清的話,真是不知福禍,有心就此了斷,當即跪了下來:“此生遇著殿下,不敢妄求,我爹常說,不要與人相欠的,能為殿下做點什麼,抵消了就是,不求有恩,但求無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