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國神遊(34)三合一(1 / 2)

故國神遊(34)

和敬是乾隆和孝賢皇後所出的嫡女。這位皇後孩子生的不少,可活著的隻剩下和敬公主了。以乾隆現在對孝賢皇後的感情,可想而知,對和敬該有多疼愛。

和敬的額駙出身科爾沁蒙古勳貴,這一支勳貴很不一般,是孝莊太後娘家那一支。這幾個孩子便是孝莊親哥哥的曾孫子,九歲便養育宮中。跟皇子們一道兒讀書教養,說起來,這孩子跟和敬也算是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到了婚齡,乾隆心疼女兒,把當做半個兒子養的少年指給自家的女兒做了額駙,出嫁後也舍不得女兒去蒙古,便叫夫妻常駐京城。若不是去年額駙的長輩身體欠安,和敬也不會陪著額駙回了一趟蒙古。這不,才去了半年的工夫,宮裡來來回回的就派了好幾趟的人了。

她婚姻順遂,跟額駙感情極好。成親四年,頭一年便已育有一子。對外孫乾隆尤其珍愛,名字取了十二個字的長名字,可見其有多寶貝。後麵三年和敬是為她母後守孝,並沒有子女出生。

如今才二十歲,備受寵愛的固倫公主,跟和婉的氣質是完全不同的。

和婉是被拉著來的,來時因為倉促,穿的是日常的便裝。因著失儀,她進門就請罪。

但和敬則不同。她肯定是知道和婉朝這邊來,才快速趕來的,也來的急,穿的也是便裝,但她卻絲毫沒有和婉的拘謹,一進門就笑盈盈的叫祖母,跪下叩頭時滿眼都是歡喜。林雨桐伸手拉她起來,她也順手抱著林雨桐的胳膊,很自然的流露出十分的親昵來,“皇祖母,早就該來請安的。還想著等回稟了皇阿瑪再來,卻不想朝中事情不斷。孫女說要來,額駙偏攔著,說冒冒失失的不像個樣子。這不,今兒聽奴才們說妹妹來了,孫女便厚著臉皮跟來了。”

“什麼時候都不晚。”

林雨桐拉著她坐著,“原也沒想著驚動你。不過是永璧過來,說和婉身上有些不協,這才帶過來給我瞧瞧。”

和敬馬上撫掌:“莫不是有了?”

和婉眼眸一暗,微微搖頭,“就是夏日天熱,食欲不振。大哥偏當大事來辦。”

和敬眼裡就有些羨慕,“有哥哥惦記是福氣。”

和婉倒是不好接話了,和敬一母同胞的親兄弟,都沒了。

這不是一個好話題。

和婉隨即馬上跳過這茬子事,“姐姐如何知道我來的?必是又叫人給我送東西去了?”

她是和親王弘晝和吳紮庫氏的嫡女,也是和親王府唯一的格格,自小便過繼宮中,養在皇後富察氏膝下。和敬對這個妹妹也還算是照顧,得了什麼好的,便著人給和婉也送一份。

和婉這麼一問,和敬倒是愣了一下,剛才太著急,也沒問下麵的奴才是怎麼知道的,不過內務府的奴才就是這樣,她得寵,下麵的人總有什麼手段跟她賣好。不過以後要再是如此,隻怕就要得罪人了。她將這事記在心上,就道:“是啊!原是下麵的奴才從江南帶的胭脂水粉,顏色是極好的,我叫人給你送去,卻不想還不到地方就瞧見你出門了。這不,都是些沒出息的,東西都沒給你,直接回來先告訴我。■舊時光文學■”

和婉抿嘴笑:“原也是我的不是。該叫人跟姐姐說一聲的。”

和敬拍拍她的手,很溫和的樣子。

這麼一來一回,林雨桐就看出這兩姑娘的性子了。和敬很好,被寵著,但又因為沒有同胞的兄弟,因此不曾恃寵而驕,為人很有些獨到的地方。

和婉呢?她不知道和敬來的快不正常嗎?知道!可知道還給對方遞了梯子,為何?因為對這種的事她其實是無能為力的。當跟一個人不能相比也永遠不可能比的過的時候,你就得學會比彆人低一頭,永遠叫對方舒服。而和婉就做到了這一點。在這一點上,她倒是同她阿瑪有許多相似之處。

和敬很周到,跟和婉說完了,就問林雨桐,“怎麼不見永琅?我來還給他帶了不少東西。您瞧,這還都沒見過呢。”

弘暉不在,今兒外麵那麼熱鬨,他也待不住。見和敬問了,林雨桐瞧著也快到飯點了,叫就嬤嬤,“去瞧瞧人在哪呢。”

人還真不在書院。

今兒報名的人員很雜,有四五十歲花白了頭發的老者,也有七八歲孩童。有渾身錦緞,被家仆簇擁著的權貴子弟,也有背著乾糧,身上打著補丁的寒門子弟。更有好些個前來會試的舉子,他們成群結隊,有心動想要報名的,也有堅持科舉是正途,從而帶著挑剔的心態在這裡來回瞧的。

好些個宗室子弟也來了,但是本人卻不往裡麵擠。這裡較城裡涼快的多,書院對麵的大路兩邊,林木茂盛,裡麵亭子遊廊,假山石凳,便是石板地上坐著乘涼的也大有人在。當然好地方是被這些權貴給占著的,彆的人自然而然的也就走開了。

這些人在一塊,就說,這老聖人住哪呢?來的差不多都是‘永’字輩的,四爺跟他們又遠了一層。這些孩子不是把他叫叔祖,就是伯祖父的,也都基本沒見過他。心裡本就好奇。又是突然沒了突然又出現的,這就又好奇加好奇,都在猜,人是在哪住著呢。

想著去找原本在這裡念書的那幾個同宗兄弟打聽打聽,到哪這人現在都在書院裡麵幫忙呢,隻說晚上忙完了,兄弟們一塊兒聚聚。當然了,這是客氣話。因著當年弘晳的事,宗室子弟很少成群結隊的往一塊兒湊。這會子這裡這麼多人,都屬於你跟我熟,我跟他熟,但你跟他肯定不會熟。因為三五便成群,大家還是不要有太多的交集的好。不過因著每年過節祭祖,宗室裡總要聚在一處的,也算是都彼此認識。如今大庭廣眾之下,大家聚在一塊才沒事。找人套近乎,被人家算是委婉的拒絕了。這就沒戲了。有人對十四家的孫子略有微詞,覺得這就抖起來了。

正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話呢,就見永璧帶著人騎馬過去了,一路連停都不停,不知道有什麼事。沒法子,這位有時候也不是誰想巴結就能巴結著的。他也是不敢惹是非的。

誰知道他出去有一個多時辰吧,就又回來了。架著馬車,從道兒上過去,直接往書院去了,不過入的是側門。真猜著永璧忙什麼事呢,緊跟著,就見和敬公主府的馬車又進去了。看那前呼後擁的架勢,還有公主的華蓋,這必然是和敬就在裡麵坐著的呀。

一行人就起身盯著馬車,馬車又從側門進去了。

一群人你看我,我看你,好像明白了。之前不知道老聖人在哪住的,現在好似找到了。人就在書院裡呢。

這一群宗室子弟的後麵,跟著一個穿著並不光鮮,年紀已經在二十四五歲的青年男子,他緊緊的盯著馬車,然後慢慢的垂下頭,緩緩的朝後退去。樹蔭下,此人顯得跟彆人有些格格不入。

這些子弟都像是跟這個人不熟,對此人也不大怎麼兜攬。

他們自己說自己的。這個說,要不要遞帖子。

那個說,遞帖子也不知道要往哪裡遞。

後麵不知道又誰就在攛掇永宣,說你去!你去合適。

永宣是老怡親王的孫子,若是去見老聖人,永宣比較占優勢。老聖人肯定對怡親王這一支後人會寬容許多。

永宣卻擺手:“不成!不成!等入了學了,該見的時候也就見了。”

這話一出,大家就覺得沒勁。來的人裡,有幾個是能考上的?

正說著話呢,就見大路上有一男童溜溜達達的走來了,這孩子一身蜀緞白袍,手裡拿著把小扇子走的悠哉悠哉。可他身後跟著的人大家卻都認識,此人正是之前在太後宮裡伺候的張保。

勞動張保親自跟著,那眼前這個小童是誰大家基本都猜到了:這便是過繼到仁慧皇帝名下的皇子永琅。

其實這名字跟怡親王弘曉的第二子的名字重了,但那邊一說這個養在外麵的皇子名叫永琅,原本的永琅就不能叫這個名字了。悲催的孩子直接改名叫永良。沒有金玉那般貴重了,也不要那個‘玉’了,直接叫永良其實也挺好。

永良盯著弘暉的時間有點長,弘暉能察覺不到嗎?他今兒是乾嘛來的?今兒就是奔著這些宗室子弟來的。

那麼一群人,本來都該是一樣身份的人,但細看,還是能看出差彆來。日子過的好的,家裡的情況還算不錯的,這些人就衣著光鮮,身上的配飾件件精致。可也有看著光鮮,但其實早已經不鮮亮了,不看彆的,隻看腳上的鞋,打眼一瞧就能分出貧富來。

他站住腳朝對方看過去,那麼些人也都看了過來。弘暉不怎麼認識這些小子,說不得他們的老子來了,他基本還能認出來。但是現在,這些孩子基本都不認識。

而對方那麼些人就算是猜出他是誰,可這……如何稱呼呢?

按說,大家的身份其實是一樣的,也是平輩人,算是同族的兄弟吧。可畢竟第一次見麵,對方呢,是皇子是真的。可對著他直接稱呼一聲阿哥又不合適,這位並沒有在皇阿哥中序齒。當做一般的宗族兄弟,喊一聲‘你小子上哪去?看見哥哥們不知道過來打聲招呼?’,好像還真沒這個膽子。人家的嗣父是仁慧皇帝,他還養在老聖人膝下。他這身份,便是造反,也要不了命,頂多就是被圈禁。所以,這位隻要不往死的作,那基本上是前途相當無量的。

按說就算是這麼著,也不至於就看著他就把人嚇的不知道該怎麼打招呼了。可這小子也邪性,那眼睛看過來,總覺得像是被自家阿瑪給盯著,很不自在。

弘暉也是怔愣了一瞬,然後眼睛從這些人的臉上都掃了一遍,最後視線落在一個人身上。這人遊離在這一群人之外,保持著距離不靠近,但顯然,又是這麼一夥的,畢竟這麼多宗室子弟在這裡,有些出來腰上還特意纏著黃帶子,一般人也不敢靠近呀。他這麼一站,想看不見也難。不過眯眼細看,倒還真認出來了。

這是八叔的孫子,弘旺的兒子肅英額。按年紀算,他現在也有二十四五了吧。

當年皇阿瑪冷落了八叔那一脈,但是弘旺一直也在宗室之中的。不過是一直也沒怎麼用便是了。倒是到了弘旺的兒子這裡,他還是用了。因此,對此人還算是有印象。那個時候早已經是事過境遷,跟一個孩子計較什麼。而現在,情況跟自己那時候又不同。弘旺如今是個什麼情況,他也不知道。不過因著看肅英額的時間有點長,張保就察覺了。在弘暉耳邊低聲將弘旺的情況大致說了一遍。

張保很機靈,對當年八叔跟皇阿瑪的事他一句也不提,像是篤定他知道一般,隻說些雍正年之後發生的事。

他一說,弘暉就點頭表示知道了,隨即收回視線。才要說話,就見人群裡走出來一個少年,細看了兩眼,好似有點印象,這是十六叔家的孫子永瑺。

永瑺是出門的時候被自家祖父給叮囑過了,說要是遇到養在老聖人膝下的小阿哥,要恭敬著些。他問祖父說這個恭敬得有多恭敬才算是恭敬,結果祖父說,“對你祖父有多恭敬,對那位就得有多恭敬。”

嗬嗬!要不是祖父在皇上南巡的時候還能出來當差,監理國事,他都以為祖父是老糊塗了呢。這段時間,祖父是燒香拜佛,把家裡弄的烏煙瘴氣,跟著魔了一樣。以前從不信這些人,現在竟然突然虔誠了一起。當然了,這些都不敢大張旗鼓的叫人知道。但事實上,就是如此。可叫自己真對這個一個孩子恭敬的跟對祖父似得,他也拉不下這個臉。能先恭敬的打招呼,這已經是極限了。因而他此時臉上帶著三分恭敬,三分親切,三分熱情,還有一分試探和打量,先說話了:“是琅兄弟吧?這大熱天的怎麼出來了?”

弘暉微微點頭:“原也沒想著外頭這般熱。”他朝來時的路指了指,“這裡也不是說話的地方,要不去進去坐坐?”

“這怎麼好?會不會太打攪……”永瑺心裡還有些怯,想著客氣幾句。

弘暉已經轉身了,“無礙!書院後頭的園子沒人,去那邊便是了。”

永瑺還要客氣,不知道被誰給踢了一腳,後邊馬上就有人接話,“好啊!好啊!來了這麼長時間,人太多,還沒進書院轉過呢。如此甚好!甚好。”

有人應了,那自然一擁而上,就都動了。弘暉都走了好幾步出去了,扭頭一看,見肅英額還在最後,臉上沒有多的表情,但腳下卻前半步後半步,顯得有些猶豫。

弘暉停下腳步,吩咐張保,“看周圍還有沒有自家人,天怪熱的,都叫過去吧。專門打發人在附近等著,彆怠慢。”

張保點頭應著,招手叫了個小太監吩咐了幾句。見彆人都走了,隻八爺的孫子還在猶豫不前,他知道小主子的意思,便過去笑道:“阿哥爺快些去吧,若是還有事未辦,交代給奴才便是。”

肅英額一愣,臉上的愕然根本就來不及掩飾,忙拱手誠意的跟張保致謝,連忙小跑幾步,追了上去。

他依舊低調的走在最後麵,距離誰都不遠不近。從側門進去,裡麵是一個個規整的小院。順著大路往裡走了不遠,就被弘暉帶著拐彎,從彆的地方朝後繞去。可這一群人已經看到和敬公主之前所乘坐的馬車了,就在側門進去的那條路的頂端。

大家把這個位置都記下,卻沒人說破。作為第一個跟弘暉說話的人,永瑺就一路跟這個小阿哥搭話,問說:“這路邊種的是什麼花木,不見花也不見果……”

看來宗室這些孩子是給養廢了呀,“那不是花木,那是果樹。這園子裡種的沒一樣是廢物。”

這話聽在耳朵裡怎麼這麼彆扭了。

肅英額就聽到前麵的人議論,一個說:“廢物……這話怎麼像罵人呢?”另一個就道:“話裡有話,聽懂了就行,說出來挑破,有意思?”

是沒什麼意思。

那邊不知道誰故意抬杠,就道:“那樹下的草倒也長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