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臉和白臉(1 / 2)

這位進士年歲不大,中等身材,皮膚黝黑。鮮嫩的花朵簪在頭頂,越發襯著臉黑如炭。從他遊街的順序看,科舉名次在十名開外,林詩音看不出此人有何稀奇,委實不解夏祈音的激動。

“祈音妹妹認識他嗎?”

“不認識呀!”夏祈音晃著一雙小短腿,理所當然道,“但我聽過包青天的故事。”

不算出眾的容貌,並不靠前的名次,加上沒有親友團,包拯一路遊街過來,都甚是低調。不想忽然與美探花一樣享受了一回“花枝亂打”的待遇,抬眸看去,卻是個年幼的小姑娘。包拯不由展顏笑了笑,對小姑娘揮手致謝。

包拯臉黑,不笑的時候頗為嚴肅,這一笑,卻甚是慈和,引得夏祈音又大聲尖叫起來。阿吉非常懷疑,夏祈音千方百計跟著李尋歡他們進包廂,根本不是為了他家老爺,而是為了這位包進士。

“啊啊啊——包大人對我笑了!”

李尋歡擔憂地看一眼林詩音,覺得今日過後可千萬不要和這小姑娘有交集才好。若不然斯文的詩音學了這姑娘的野性,他真是要瘋了!

“他一路過來都無人拋花,就你扔給他,他當然要謝謝你了!”李尋歡輕哼道。

“你懂什麼?那可是麵如黑炭心如明鏡,鐵麵無私的包大人。若非我是好人,就算拋再多的花,包大人也是不會對我笑的。”夏祈音振振有詞道。

李尋歡摸了摸自己頗為白皙的臉,深覺躺槍:“臉黑與官品有何關係?且他尚未授官,你就知道他會做個清官?”

“當然了,包大人可是魁星下凡,玉帝特意派來輔佐明君的。原是狀元之才,小人作祟才排那麼後麵。”夏祈音說著將聲音壓低了幾分,“上了進士榜的固然有些才學,但這名次麼,就有很多可操作的空間了。”

數月前,世生變故,史稱天變【注1】。

所謂天變,就是世上忽然多了許多人,這些人誰也說不出從何處而來。最神奇的是你覺得人家是多出來的,人家卻覺得你才是多出來的。每個人都有清清楚楚的過往,誰也不能證明對方才是多餘的那個。

若對方是你的鄰人,他一說自己應當廣為人知的事情,你立時便能記起這一段。普通百姓也就罷了,朝堂上的官員也有多出來。比如眼下朝中丞相就有王延齡、蔡京、傅宗書,就不提其他官職了。

萬幸就是官家沒有多出一個,否則為了這皇位非要先打一架。當然其他官員也並非不想打一架,一決勝負,而是不敢打。

大宋百姓、官員多了之外,敵人竟然也多了。不提西南的吐蕃、大理,北方遼國、西夏哪個都不好對付,又有金國和蒙古正在崛起。北方諸國覬覦大宋富饒,已然磨刀霍霍,如今大宋可說是群狼環伺。

官家一時無法分辨哪個大臣得用,不好隨意罷免,以免引起動亂,就想到了同一個官職以年齡論大小,再慢慢消化。此番科舉,管家原要點王相主持,結果蔡相和傅相聯手將這差事截了去。

大宋在科舉中實行彌錄滕封製度,大規模作弊並不容易。且此番科舉,王相與八賢王對蔡相與傅相並不十分信任盯得很緊。故此二人不敢將那有才華的舉子黜落,隻能在名次上動些手腳了。

見李尋歡不以為然,夏祈音不服氣道:“排在包大人前麵那個進士,與我們住在一個客棧。我看過他的文章,略有些薄才,但華麗有餘,內容空泛,寫的還沒我爹好,卻排了第十。若說是超常發揮,以他的成績,考後少不得緊張是否上榜。可他考完就流連於勾欄酒肆,十分放鬆,仿佛篤定了能中,想來就是給傅相送禮的緣故。”

“你小小一團,讀過多少書?還能看懂舉人的文章!且就算有人給傅相送禮,也是悄悄送,怎麼會弄得人儘皆知,連你這小不點都知道。”李尋歡不信。

“看你也不是壞人,我老實與你說了吧!那日他們主仆收拾禮物時,我恰好從窗下經過,都聽到了。我還知道幾個送禮的,你不信回去看看他們的文章,自然就知道我所言非虛了。”

夏祈音果然與李尋歡說了幾個人名,李尋歡表麵不在意,卻是暗暗記在了心中。

包拯從酒樓下經過後,他後麵的進士們並沒有得到夏祈音的鐘愛。直到隊尾的帥風旗出現,夏祈音又是一陣花雨落下。為了回報方才夏祈音幫忙丟花給李錦榮,林詩音也幫著扔了幾支,雖未扔到,卻也是一番心意。

見遊街結束,夏祈音便跳下窗台,扶著林詩音從椅子上下來:“詩音姐姐,你要吃飯再回去嗎?”

林詩音聞言便看向了李尋歡,征詢他的意見。

李尋歡不願意林詩音與夏祈音一處,忙道:“詩音,父親還等著我們回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