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2 / 2)

剛剛的課堂上他們都還沒來得及互相認識。

寧馥因為被係主任留下談話,回來得要晚一些。

一個年紀看起來挺大的女生將手中的書本放在桌上,“剛剛叫我們去領書了,這份是你的。”

寧馥趕忙從床|上爬下來,“謝謝!”

那位女同學友好地朝她笑笑。

“我們都自我介紹一下吧。”她率先開口道。

403宿舍目前加上寧馥隻住了四個人,年紀大點的那個叫錢桂芝,河南人,已經25歲了,恢複高考以前她在工廠工作,卻從沒有一天忘記自己念大學的夢。得到消息的時候她剛剛生了孩子,還沒出月子就開始複習,靠著基本功紮實,考試前硬生生熬掉十斤肉,考上了。

另一個女生和寧馥一樣,是從雲南考回來的知青,上海人,名叫宋真。她插隊的地方條件極艱苦,她乾活的時候割稻子割掉了一個手指,因此沉默寡言,講完自己這段經曆就不說話了,但也友好地朝大家點了點頭。

第三個女生很害羞,浙江人,個子小小,說話軟軟,叫杜鵑,她隻臉紅撲撲地說:“我,我沒什麼故事……“她是這宿舍裡唯一一個應屆的高中生。

四個人正說著話,門又被推開了。一個個頭高挑的女同學走了進來,手裡也拿著剛領到的書。

寧馥正要和她打招呼,杜鵑悄悄扯了扯她的手,搖搖頭。

錢桂芝和宋真也沒說話,那女生竟也對奇怪的氣氛視若無睹,將書放下略作整理,就背起挎包重新出門去了。

杜鵑這才小聲對寧馥道:“她是數學係的,怪人一個!”

原來那女同學是數學係調過來和他們拚住的,脾氣古怪,似乎格外不愛搭理人。人家一來就說了,不打算和大夥交朋友,用一種“你們都是庸才”的目光打量他們。

得。

都是奇人,寧馥想。

哪怕是自稱“毫無故事”的杜鵑。

——因為在之前通過係統的金手指進行“預習”的時候,寧馥讀的文獻裡,有不下二十篇第一作者署名是“杜鵑”。

如果這個世界她的人生不發生突然的轉折的話,她將會成為B城航空大學的終身名譽教授,流體力學專家,桃李滿天下。

——在時空定義上,寧馥使用赤子之心係統鏈接的知網文庫並不是她穿越的原始世界的,而是這本書所能觸及的“未來”。

不過其他人的名字她就沒有特彆的印象了。

但這也正常。

因為寧馥隻顧著看文獻,從來沒關注過這位流體力學專家的個人報道。

其中有一張照片,是杜鵑教授學生時代與同學友人的合照。黑白的老照片裡有五個女孩。

照片中左手第一個個子高挑的女孩,是後來攻克世界級難題,獲得沃爾夫獎的陳芸。

流體力學專家杜鵑與我國著名女數學家陳芸的友誼一直為人津津樂道,杜鵑曾在采訪中說,她第一次見到陳芸時很不喜歡她。兩個人時有摩擦和矛盾,是另一位舍友經常從中調和,像哄小孩一樣哄著兩個幼稚的女孩,最終讓她們建立了牢不可破的友情。

好多人好奇,這個“舍友”是不是就在照片上的另外三個人當中。

也有人八卦地分析,正是因為杜鵑和陳芸都是天才,都有幼稚的一麵,所以才需要一個略顯平庸的脾氣溫和的舍友從中調和。

這位“舍友”就像一個顏色極淡的影子,在人們談到兩位天才的時候,被偶爾提及。

沒人知道,她們的那位舍友,性情桀驁,天賦奇才。

直到一些檔案終於解禁。讀者們重新翻出了那張老照片。

站在右手邊的兩個人,錢桂芝,宋真。

中國航天工業雙女傑。

大家驚呆了。

現在隻有最中間的一個女孩依舊沒有名字,沒有身份。

杜鵑在訪談節目中隻這樣說道:“她是個把自己獻給國家的人。”

大家變得越來越好奇,隻能去搜索相關人員的隻言片語,試圖追溯她是誰,她做過什麼。但最後隻知道——

她叫寧馥,是個搞“大家夥”的。

她的身份,她的成就,她的犧牲和付出,都要時間見證,才能慢慢揭曉。

*

入學後的第一場考試來得很快。

這是一場摸底考,主要為了測試大家的水平。畢竟這是恢複高考後的第一屆,從消息正式公到考試,幾乎隻有兩個月的時間,因此題目也以基礎測試為主,學們來自五湖四海,素質水平也必然參差不齊、有所差彆。

大家對這場摸底考也極為緊張。

誰也不知道自己的水平在如雲強手中到底能排第幾,到底配不配的上這個專業複雜繁多又各種嚴苛的要求。

寧馥不算緊張,但拿到試卷後卻不由得一怔。

前麵的題目倒是都還屬於基礎性的,但最後這道附加題卻已經遠超“基礎”的水平了。

她飛也似地把前麵的題目一掃而空,翻到最後一邊咬筆頭一邊做附加題。

這一場係主任監考,轉到她身後的時候寧馥聽到好大一聲呼吸,仿佛他鬆了口氣的樣子。

緊趕慢趕在考試結束前寫完試卷,寧馥一看筆杆子上頭都禿了一塊。

這題太變態了吧!

等成績出來,班上有五個人滿分,包括寧馥。

眾人倒是都知道她是以第一名成績考進來的,並不意外,反而是寧馥心中繃緊了弦。

能考進這裡,果然都不是普通人。那道附加題自己幾乎是拚儘全力調動了所有的知識儲備外加靈光一動才完成,班上竟然還有四個人和自己水平相同!

她不能做鳳霸天了,夾緊尾巴學習吧。嗚嗚。

*

接下來的一個學期,六次考試,寧馥全部滿分。但她的確狼狽,每次的附加題都難的要死,仿佛緊貼著她學習的極限,每當她掌握一部分知識,下一次的附加題就會更艱深。

每次都有四五個人考滿分。

與此同時。

朱培青淡淡地問係主任,“這次她沒咬筆頭?”

自從寧馥入學後,就一直躬親負責實驗班監考的係主任回想一下,搖頭道:“沒有。”

老教授忍不住笑了,“她可學的夠快的。”

他看係主任一眼,“你這回題給簡單了。”

係主任:……

朱培青道:“把你們現在正在搞的那個項目,子課題的攻堅部分給她出到卷上去。”

係主任猶豫道:“這樣……行麼?”

他對老師一向信任,但實在怕寧馥這孩子次次考試都這樣艱難,會打擊了信心。

係主任四十多年就見這麼一個奇才,惜才的心都快溢出來了,每場考試看寧馥在那咬筆頭都心疼。

但是他又怕自己老師還不滿意。

他的老師大笑著拍拍他肩膀:“行,你大可放心!她可是你挖出來的金礦,富礦!我都要佩服你的眼光了!”

期末考試,寧馥再次上演生死時速。

——不出她所料,又有附加題,而且前所未有的難,在考試時間內幾乎不可能完成的那種複雜。

她骨子裡那股勁又上來了。

就算不及格,她也要將這塊骨頭啃下來!

前麵的題全部空著跳過,她翻到最後一頁,奮筆疾書。

*

辦公室。

整個飛行器設計係的講師教授幾乎全都圍在一張桌子旁。

桌子上放著試卷,寧馥的。

試卷結尾的附加題要畫設計圖稿和整個力學原理圖,她不得不附了一張草稿紙才完成,看起來有些潦草。

有人不可置信地問係主任,“你真就把咱們最新的項目摘出一塊來給她考試時候當附加題做?”

係主任也暈暈乎乎的,“我簡化了。朱老要求的。”

她真的做出來了,這誰能想得到啊!

眾人一陣感慨。

——江山代有才人出啊!

剛入學,原理才學到哪,竟然就已經上手入行了!

他們在場有一個算一個,18、9歲的時候,沒哪個能達到這種水平的!

聽見一個三歲稚童突然熟練運用反三角函數性質有多令人驚訝,飛行器設計係的教師們看到寧馥的這張卷子就有多驚訝。

朱培青老先生驚訝的時間最短,他隻是淡淡地收起試卷和成績單,讓人把寧馥叫到自己辦公室來。

“考得不錯。”他褒獎道。

這話是真心的。

寧馥一副乖巧老實的樣子,真誠道:“隻是普通。”

對於習慣了“獨領風騷”的學神來說,和其他四五個人並列第一的確隻能算是“普通”。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強中自有強中手。

沒有金手指,她能憑借的隻有在之前打好的基礎上,努力,再努力。

朱培青用“孺子可教”的眼神看她,接著道:“科學是一門不斷向上攀登的藝術。”老教授意味深長地說道:“每走一步,你遇到的阻力越大,就越可能將你送上更高的地方。”

寧馥虛心應是。

現在她沒有狂妄的資本。

高考時狂,是因為她百分之百地確信自己可以取得什麼樣的成績。但現在她不確定了。

學習!隻有更快更多地學習!如饑似渴地學習!

送走寧馥,朱培青端起茶杯,美滋滋地啜飲一口,然後哼起了最愛的京劇唱段。

“轅門外三聲炮響如雷震,天波府走出我保國臣,頭戴金盔壓蒼鬢,鐵甲的戰袍又披上身……”

“我的小女兒,她的箭法高,箭射金錢落在埃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