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仗劍人間(41)踏南天,碎淩霄,若……(1 / 2)

第七十五章

杜穀卡鎮上的小診所接待了一位奇怪的病人。

她是來拆線的。把皮釘全起出來。

這裡的醫生或許醫治不了什麼疑難雜症,對外傷卻都已見怪不怪頗有經驗。隻粗略檢查一寧馥的傷口,這位胖胖的黑人醫生就用口音濃重的英語告訴她——

“你的傷口沒有得到有效處理,現在情況很不好。需重新做縫合。”

寧馥點了點頭,提了個要求:“能給我一把鑷子嗎?”

大夫有些奇怪,不過還是依言找了把醫用的給她,然後拆去勉強將皮膚捏和在一起的皮釘。

這個女人的傷口明顯是在搏鬥中被利器劃傷的。但醫生一句都沒有多問,拿起手術用的縫合線,再轉過身,這才被女人的動作驚得一跳。

“你這是在乾什麼?!”他震驚道。

她、她竟然正鑷子伸進自己的傷口裡!

大夫處理過許多血肉橫飛的慘烈傷情,也見過許多不怕疼不怕傷不怕血的硬漢,但這還是頭一回見自己在自己的血肉中攪和的。

這超出認知範圍了……

寧馥額頭見汗,手上動作不停,直到一枚細小的芯片被鑷子從傷口中慢慢夾出。

醫生先生忽然覺得自己可能惹上了什麼不該惹的人物和麻煩,隻有在心裡默默祈禱,這位病人可以在縫合完畢後趕緊離開。

他憑著這些年在戰亂地區行醫鍛煉出來的一顆強心臟,有條不紊地給這個來曆不凡的女人縫合傷口,重新包紮。

手術線在皮肉間穿梭,局部打了麻藥,寧馥也沒覺得疼痛,反而還有閒情起電視來。

電視掛在診所的牆上,現在正在播放新聞。

“……中方希望c地區不遺餘力尋找中方被綁架記者,同時,也正告綁架者,寧馥是持有正規資格和中立立場的戰地記者,同時,也是中國公民——”

“對中國公民采取強製措施,是對中國公民合法權益的嚴重侵犯。中方敦促c地區各方力量,認真對待中方嚴正立場,糾正錯誤,立即釋放寧馥,並保證她平安回到中國!”

寧馥把那枚清理過後的芯片握在掌心,輕輕呼出口氣。

她像個有點任性的孩子。

出門跑丟了,也不用擔心。

家裡人會來找她。

屏幕上放出了她的照片。她算是在國際上掛了號的“失蹤人口”了。圖片方不停循環滾動著聯係電話。

醫生注意到這個病人的視線一直越過自己在看電視。他縫合好傷口,一邊站起身一邊叮囑道:“天換一次藥,傷口一定保持乾燥清潔,不沾水——”

他回過頭,在電視屏幕上到了那張照片。

醫生忍不住又回過頭來打量自己的病人。

再回頭去對照屏幕中的那個女人。

這樣來來回回好幾次,恐怕落枕都要活動開了,他才遲疑地道:“你是……”

寧馥聳了聳肩膀。

“所以您不用害怕。”她笑得露出牙齒,“我能借診所的電話用一麼?”

醫生尚不敢置信,但狐疑地點了點頭。

他們這個偏遠的小地方也聽過關於那個東方國家的“傳說”。

古代的時候,他們富足而強大,善良又友好,他們的大船乘風破浪,把好東西帶到了很多地方。而現在——是不是善良友好純潔辜先不說,作為杜穀卡小鎮生活最優越的人群中的一員,醫生先生用的手機就是中國貨呢。

代購的,黑市總有各辦法,把其他地方的東西輸送進來。就像把戰火中他們可望而不可即的,其他地方的生活偷一片送來,讓人們知道“桃源”是什麼模樣,什麼滋味。

換句話說,“中國”這兩個字,在杜穀卡這個小鎮上,有好感度up加持。

電話打過了,寧馥回過頭,醫生先生的臉色也轉變了,——至少不像先那樣緊張和防備。

——知道這位強人是中國的國際記者,總比她是哪個國家的間|諜好。

待遇的提升也很明顯——寧馥擁有了一張床位,以及一針退燒藥。

她一直在低燒,醫生先生似乎是在看完新聞以後才突然後知後覺地拾起了自己的醫者仁心,意識到寧馥的狀態不是草草縫合之後就可以打發走的。

她已經和使館取得了聯係。很快,家裡人就來了。

簡易的單人病房裡拉上窗簾,寧馥終於讓自己的頭腦陷入昏沉。

她緊繃的精神必須趁著現在稍微休息一。

大腦裡的阿香輕輕地問她:[你還好嗎?]

這些天,寧馥簡直是給她上演了一場第一視角的戰爭災難電影。阿香自問,寧馥的所有選擇換做是她自己,都不會那樣去做。

那簡直是瘋了!

——為了拍到照片跑去拋屍地、藏進萬人坑;在交火地帶衝進火力範圍裡給一個素不相識的孩子當肉盾;帶著微型攝像機去叛|軍營地“旅遊”;故意挑釁彆人傷害她來隱藏自己真實的目的……

這個家夥的腦子裡簡直就沒有“惜命”這兩個字!

如果是她自己……置身寧馥的處境,恐怕已經死了。不,她根本就不會把自己搞到那種境地裡去!

寧馥昏昏沉沉,還不忘在腦海中嘴碎一句,[你心疼我?]

小阿香難得地沒有嘴硬。她半天沒說出話來,後道:[你睡吧,有我呢。]

寧馥笑了一聲,放任自己沉入意識的深處。

阿香心裡被她笑得毛紮紮的。有點生氣,還有點……

如果她此刻有實體的話,說不定會可恥地臉紅。

——她真的覺得自己的臉在發燙!

然後小阿香才意識到,她的身體還在發燒……

這個可惡的孤魂野鬼!一點都不知道珍惜彆人的生命健康!

她的意識一進入主宰的位置,就立刻被疼出一聲呻|吟。

好疼!好難受!就像渾身都被幾噸重的卡車碾過,所有的骨頭都被拆開又零零散散地拚起來,連動一指頭尖都要用儘渾身的力氣,骨頭縫裡發出缺乏潤滑的老機器的“咯吱”聲。

麻藥在漸漸失效。

小阿香被疼哭了。

她吸了吸鼻子,一顆心泡在酸苦的水裡,又軟又疼。

真是個大傻蛋。

如果她的精神還能支撐去,她必定不會讓自己出來的。

雖然不想承認,但小阿香就是知道,她了解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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