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說不好嗎?
不過她也不想和呂潁之見麵,就答應下來。選了匹棕紅色大馬。前世她來這時都是選它,還給它取了個名字叫紅棗。
這馬看見她,原本半睜半閉的眼突然睜大,興奮的嘶鳴起來,在她身邊打轉,像認得它似的。儀瑄被它逗的笑起來,“紅棗,你想我了沒?”
紅棗很有靈性的點頭。
儀瑄捋了捋它的毛,牽著它慢慢往湖邊走。在湖邊等了一會兒,不見紅玉的身影,實在技癢,便腳一蹬跨上馬背。結果她錯誤估計了自己的身高,紅棗對於溫儀瑄來說實在太高了,她差點翻下去。
終於在馬背上坐好,儀瑄舒了口氣,腿一夾馬腹,紅棗便跑起來,先沿著湖跑了一圈,又徑直往林子裡麵去。
很久沒有騎馬了。雖然她前世常因為公事在馬背上跑的想吐,但久未上馬又覺得想念。
進了林子,四麵都是鬆柏,冬日裡仍顯挺拔蒼翠。儀瑄勒住韁繩,騎著馬慢慢在林間散步。
她已經很久沒有這麼悠閒過了。
行到幽蔽之處時,儀瑄眼尖,瞧見兩個男人在遠處說話。其中一個,靛藍深衣,作儒生打扮。另一個窄袖錦袍,腰佩長劍,身姿筆挺如鬆,一看就是練家子。
似乎察覺到異動,那名錦袍男子轉頭向儀瑄的方向看來,猝不及防儀瑄與他對上視線,隻覺腦子裡有響雷炸開,震的她渾身僵硬。
魏襄!
她不會認錯!就是魏襄!
她立即調轉馬頭,鞭子一抽,馬兒不知發生了什麼狂奔起來。她的心在狂跳。這樣的樹林,正是不著痕跡殺人的好地方。魏襄如今接手北鎮撫司,北鎮撫司的手段她再清楚不過,殺她簡直輕而易舉。她唯一的生路就是跑到林子外麵,跑到人群中,才能暫時躲過一劫。
突然,前方冒出十幾個錦衣衛,將她困在中央。她緊咬下唇,其實這些人,她大多都認識。
因為他們曾是她的手下。
可笑,可笑啊。她這麼多年,究竟是為了什麼?
對死亡的恐懼反而讓儀瑄冷靜下來,坐在馬背上漠然視之,眼光冰冷,唇角帶嘲。那是上位者的睥睨,骨子裡抹不去的孤傲。
為首的錦衣衛已經在向她靠近,慢慢拔劍。沒有問她任何話,也沒有向她解釋什麼,隻有一個目的,就是她死。
這就是北鎮撫司的做事風格,倒是繼承的很好。
紅棗開始不安的打轉,想找個空隙突破,可是沒有。它開始嘶鳴,叫的很淒慘,像是預見到了結果一般。
反而是儀瑄俯下身子,用手順了順紅棗的鬃毛,歎息說:“待會兒我死的樣子,你彆看。”
領頭的錦衣衛一把將儀瑄拽下來,將劍往儀瑄的胸口插去。
“鐺——”
劍被一小石子彈開,力道極大,以至於劍脫手落地。領頭錦衣衛惱羞成怒,卻抬頭看見魏襄冰冷的眼神。
“誰準你殺人了?”
儀瑄聽到魏襄的聲音,猛地睜開眼,發現對方正冷冷盯著她,麵無表情的冷淡。
他的目光幾乎是有重量的,壓的儀瑄喘不過氣來。
從前,她記得從前,魏襄總是和顏對她笑,她一句誇獎都能讓魏襄開心好久。為了討她開心,去給她買各種各樣的吃食和玩意兒。如果她發脾氣、不開心,魏襄就耍無賴黏著她,最後磨到她沒脾氣才罷。
她以為是她發現了魏襄這顆好苗子,一手栽培了魏襄,教他兵法、教他權術,讓他修得一身的武藝。他對她是絕對的順從,從不違背。
她視他為心腹,卻被這心腹之人狠狠捅了一刀。
他從來不是她的人,不過為了讓她卸下防備,才表現的那樣忠誠。
手指慢慢捏緊裙角,指尖泛白。苦悶和壓抑如潮水,她覺得窒息,眼神中的執拗和憎意越發濃重。她怕被魏襄看出端倪,便低下頭,假裝害怕不再看他。
魏襄黑眸深沉,默默握緊腰間一枚玉佩。
他的心幾乎是顫抖的。
指尖挑起女孩兒的下巴,另一隻手覆上她眼角淚痣,聲音很輕:“你是誰?”
他在期待些什麼?他為什麼會有這樣荒謬的想法?這隻是一個小女孩兒,長的再相像、神情再相似,也不可能是她。
她已經死了。
那天,鮮血染紅了她的衣裳,他的手上全部都是她的血,紅的讓他害怕。他抱著她,淚水決堤,那一瞬間他是恨豫王的,恨到想殺了他。
他珍愛如命的人,就這樣死在他的麵前,他可以為了她做任何事。
魏襄鬆開了手,麵色有些陰鬱。儀瑄定定看了他兩眼,回答:“我是溫儀瑄。”
魏襄眉心一跳,又問:“你是溫家人?”
“恩。”
“芷……柔嘉皇後,與你是什麼關係?”
儀瑄平靜看著他,眼神格外淡漠,“是我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