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房裡水汽氤氳的,儀瑄自脖子以下全部浸在熱水裡,身子漸漸回暖。明明很疲倦,腦子卻是清楚極了。她睜大一雙眼,看著水霧縹緲上升,再漸漸化為虛無。
“娘子。”雙兒幫她把頭發盤起來,今天太晚了,洗頭怕是不得乾,“你今天是何苦呢?”
其實溫老爺隻罰了紅玉去跪祠堂,儀瑄是未來的王妃,老爺不敢動她。可儀瑄卻固執的要去祠堂跪著,旁人怎麼勸都不聽。旁人以為,儀瑄是與紅玉姐妹情深,不舍姐姐單獨受罰。雙兒卻不相信。
“若非如此,趙臻怎麼會信我?”儀瑄抹了一把臉,笑容苦澀,“苦肉計罷了。”
白日她的所作所為,趙臻一定會對她生出猜疑。趙臻這樣的人,心裡的想法是永遠不會說出來的,她還沒嫁進王府呢,若一開始趙臻就懷疑她,那她日後的路還怎麼走?
雙兒恍然大悟,佩服之餘也很震驚,猶豫著又問:“那麼,娘子想好了?真的準備與豫王殿下成親?”
這回儀瑄沒有回答,雙兒見狀,便也不再多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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儀瑄這兩日變得急躁起來。劉氏布置的針線活是一點沒做,豫王府派來的嬤嬤,給儀瑄量體裁衣的,儀瑄也不耐煩應付,臉上笑容比從前更少了。
是,她早知道趙臻要娶她。可她還沒準備好。她的計劃……不知能不能來得及。
溫長柏來看她,儀瑄的臉色才稍稍好看了些。
“我給你的名單,可都聯係上了?”儀瑄迫不及待就問。
溫長柏心情也不大好,尤其是聽說豫王把婚期定在二月初十,很少喝酒的他竟迷迷糊糊喝了一小壇,而後砸了酒壇子,徑直就往儀瑄這裡來。
溫長柏兩頰染著潮紅,麵容精致如玉璧一般,俊美蒼白,雙兒看了都忍不住臉紅心跳,趕緊送上茶退了出去。
溫長柏搖了搖頭,握住儀瑄的手,“我們先不談這個,你當真要與他成婚嗎?你是不是瘋了?他若知道你的秘密,你會是什麼下場?我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你冒這個險。”
儀瑄也察覺到不對勁。本來以為他麵色發紅,是被冷風吹著了。但看他身上的酒氣,應是喝了不少酒才對。
“你喝酒了?”儀瑄嘴角微抽,又無奈又心疼,“你這身子怎麼能喝酒呢?我叫雙兒給你煮醒酒湯來。”
“彆走。”溫長柏拉住她,男人手勁很大,她掙脫不掉,便隻能停下腳步。
有時男人鬨起脾氣來,還真像小孩子的。
她正要說什麼,卻被溫長柏一把摟進懷裡。他捧起她的臉來,細細的看著,麵色溫柔卻極隱忍。烏黑的眼瞳仿佛盛著無儘的悲傷,濃重的、化不開的愁,叫儀瑄光看著,心情就莫名沉重起來。
記憶中,無數次哥哥以這樣的眼神看她,她總以為是哥哥從小生的孱弱的緣故。但現在,她覺得事情並非如此,她甚至有了一個極其荒謬的想法!
她為自己的這個想法感到戰栗和可恥。她想儘力把這想法給壓下去,偏偏溫長柏在這時,用手輕輕觸碰她的臉,她幾乎是本能的躲開。
兩人同時呆住。
溫長柏有些黯然的笑笑,收回了手。空氣裡彌漫異樣的沉默。儀瑄覺得尷尬,她的反應……是不是過激了?溫長柏是她至親的哥哥,他們本就如此親密。
是她想太多了。
儀瑄吐了口氣,討好似的衝溫長柏笑,露出兩道淺淺的梨渦,將話題引到正道上來:“其實我早有了計劃,如果成功,我就不用嫁給趙臻。如果不成,那我隻好認栽了。”
溫長柏平靜了許多,麵容和緩下來問:“什麼計劃?”
儀瑄用鑰匙打開了妝奩的鎖,取出裡麵的紙張,遞給溫長柏。自己在對麵坐著,閒閒的品茶,一邊饒有興致的琢磨溫長柏臉上的神情,見他神色驚異,便不禁有幾分自豪,笑著說:“此事的關鍵,在於能不能聯絡到這些人。”
溫長柏看了個大概,佯裝惱怒抬頭看她,“趙慎在京城?你為何才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