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獄裡很暗,空氣腐爛潮濕,儀瑄邊跑邊咳嗽了幾聲,直到刑房停下。
北鎮撫司為了將犯人隔開審問,擁有很多間刑房。像此時,就有六間刑房在同時拷問。儀瑄也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正好進了魏襄在的那一間。
十字木樁上綁著的人是江七白,鞭傷縱橫交錯,以至於白衣條條縷縷的掛下來。他閉著眼,咬牙忍著痛,就是一聲不吭。
實刑者正是魏襄。
儀瑄在門口被人攔住,她緊咬牙關道:“我你們也敢攔?”
趙臻在後麵,麵無表情的揮了揮手,那人就讓開,儀瑄走進去。
魏襄看見她,眼神閃過一絲錯愕,甚至緊張起來,但當著趙臻的麵他什麼都不能問,什麼都不能勸,隻是將鞭子放在一旁,向她施禮:“王妃怎麼過來了?”
儀瑄冷冷瞥他一眼,走到江七白身邊,江七白察覺到動靜勉強睜開眼,驚愕的說不出話來。
這個小丫頭怎麼來了?他們中了計,遲早是個死。她何苦要把自己搭進來?
儀瑄走過去,看著江七白身上觸目驚心的傷口,胃裡翻江倒海。四周彌漫濃重的血腥味,她難受,慢慢俯下身子乾嘔。
趙臻把她抱進懷裡,歎息:“你不該來。”
儀瑄恐懼的推他,想要掙脫他。趙臻開始不肯放,然而她掙紮的越發厲害,他終於鬆開手,頹然笑笑。
“殿下,”儀瑄抹了把淚道:“你這是——要把人活生生打死?”
“隻是在審訊。”
“你這是重刑逼供!”儀瑄憤然:“下毒之事,如何確定和他們有關?”
“送飯的是他們的人。”趙臻道。
“那又如何?魏襄從副鎮撫使升任鎮撫使,這麼多年,難保與誰結了仇怨,伺機報複也是很可能的。殿下不查清楚就用刑,若這位大人是無辜的呢?”
趙臻沉默了一會道:“你不明白。”
“好!我不明白!”儀瑄轉對魏襄,抿唇嚴肅道:“魏大人,是我在你的飯中摻了毒藥。”
魏襄一驚!她為什麼要說這種話!還嫌趙臻懷疑她懷疑的不夠嗎!
魏襄緊張和儀瑄對視,搖頭:“王妃說笑了。”
趙臻亦蹙眉,“儀瑄,你瞎說什麼?”
“我,恨他背叛姑姑,所以命人在他飯中摻了毒藥……殿下不信嗎?”儀瑄指著自己,“殿下也把我捆起來,嚴刑拷打一番。”
魏襄麵色慘白,緊張轉顧趙臻,見他臉黑如炭,忙擋在儀瑄和魏襄的中間,拚命給儀瑄使眼色,掩護道:“王妃心腸仁善,見不得如此血腥之事,但也不必自擔罪責。天色已晚,今日到此為止,王妃隨王爺回府吧。”
儀瑄要的就是這個結果。今夜的審訊必須停,否則江七白等人能不能捱到明日都難說。
隻要到了明天,她就有辦法救他們。
趙臻深吸了幾口氣。還從沒有人,敢這樣忤逆他。真的,若是旁人,死都不知怎麼死的。偏偏是她——他若是說她一句,按照她的脾氣,還得跟他鬨。
趙臻看了魏襄一眼,點點頭。這小子還算聰明,知道給他造個台階下。趙臻伸出手去拉她,“走吧,我陪你回去。”
儀瑄甩開他,哼了一聲,“誰要你陪?”然後一雙美目緊緊盯著魏襄,“你說的,停了?”
魏襄笑了下,出去跟下屬吩咐了兩句,下屬去傳話,不久,刑房的鞭笞聲就都停了。
“王妃快回去吧,夜裡涼。”他向她欠身。
儀瑄最後給了他一個警告的眼神,隨即噔噔噔跑出了牢獄,趙臻無奈道:“她跟我鬥氣呢。”
“王妃年紀小,不知輕重,殿下哄一哄就好了。”魏襄費儘心思的想給儀瑄今天的行為開脫。
趙臻拍了拍他的肩,“陪我演了這麼久的戲,總算是願者上鉤……不枉你受了這麼多苦。”
“王爺言重,應該的。”
趙臻走出大獄的時候,外麵黑黝黝一片,不見儀瑄的身影。他皺皺眉,隨手招了旁邊的侍從過來:“王妃人在哪?”
“王妃說要回家。”
“回家?”
“對,回溫家。”
趙臻抽抽嘴角。巴巴兒的來招他,弄得他心神不寧心煩意亂,好了,竟然鬨著要回娘家?
“怎麼不攔著?”趙臻問。
“這……王妃去哪,豈是臣能管的著的?”那侍從十分委屈。
趙臻無奈,讓那侍從下去,自己疾步走出北鎮撫司,立馬有侍從牽了馬來。
“王妃剛才離開,朝溫府的方向去的。”
趙臻飛身上馬,一揚鞭馬兒飛奔起來,不多久就看見一輛馬車,青帷蓋,頂上繞著花枝,一看就是儀瑄的馬車。他追上去,和那馬車並駕齊驅,一手握著韁繩,一手把簾子掀開,笑道:
“娘子,隨我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