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瑄頰上升起兩團緋雲,抿唇一笑。而後指著後院一間屋子,說:“牡丹被韃靼人送回來了。”
“牡丹?是先前被擄走的那位?”雙兒瞠目。
儀瑄將窗戶關上,歎息道:“不錯。韃靼人實在囂張。牡丹雖委身風塵,也不容他們這般折辱。城中還有不少失蹤的良家女,怕也是供他們消遣玩樂。”
雙兒也跟著歎息,“姑娘休息吧,我在這兒守著您。”
一夜安眠。
次日,小鵲兒來叫儀瑄起床,帶她去了一間屋子。屋子裡並排站著三個清秀的小女孩兒,還有一個嬤嬤,穿著湖藍的妝花襖裙,年紀與秦媽媽差不多,都將近四十的人了。
“這是常嬤嬤,教姑娘們規矩禮儀。以後每天姑娘都要來這兒同常嬤嬤修習。”
入鄉隨俗,儀瑄隻得應了。
儀瑄本以為,規矩禮儀都是她所長,應當學的比這些小姑娘都快些。誰知青樓裡的規矩禮儀跟宮裡可不一樣。就說走路,宮裡講究的是端莊嫻雅,最好裙幅不動。這裡講究的卻是婀娜風情,一步三扭,但又不能太流於低俗。
這可難倒了儀瑄。
“你這走的什麼?跟個千金小姐似的。腰要軟!彆僵在這裡!步子要走成一條線!”常嬤嬤對儀瑄很不滿意。
儀瑄欲哭無淚。她可不就是個千金小姐嗎?從小到大,上輩子這輩子,她都是名副其實的官家女。要她一步三扭,她怎麼做得到啊!
常嬤嬤教導了儀瑄半天,總算有所成效,欣慰道:“雖然走的不十分好,也有些樣子了。你們歇歇,喝口水,等會兒繼續。”
這一天隻教了走姿和坐姿兩項。坐姿也不簡單,身子要微微傾斜,含情脈脈凝視賓客。若時機恰當,還可以伸出手輕碰對方,裝作不經意,再收回來……
儀瑄聽得麵紅耳赤,隻恨不能找個地洞鑽下去。
傍晚的時候,常嬤嬤叫她們散了,各自吃飯休息去。儀瑄迫不及待去找牡丹。
這時陸陸續續有賓客來。小廝要麼去吃飯,要麼去前麵侍候。後院裡隻有兩隻貓兒在打架。
儀瑄敲門,沒人應。她猶豫了下,還是將門推開,看見床幃是遮下來的,她想牡丹應該在裡麵。
“牡丹,我給你送飯來,你要吃一點嗎?”
依然靜靜的,沒有人回答。
儀瑄隻好將床幃掀開,果見牡丹躺在床上,渾身上下用被褥遮的嚴嚴實實。隻露出一張臉,閉上的。但儀瑄知道她沒有睡。
現在已經是夏天了,被褥掩的這麼緊,不會出汗嗎?
儀瑄伸手,打算將被褥往下拉一點,卻驚覺,被褥包裹下的是怎樣一個軀體!
脖子上是觸目驚心的紅紫色痕跡,在牡丹晶瑩的肌膚上,顯得十分突兀而猙獰。儀瑄心底一顫,強忍著沒有在臉上表現出來,收回了手。
牡丹已經睜開眼,淡淡看著她。
“這種天氣,被子不能蓋的太緊,捂出汗容易著涼。”剛才的一幕似乎沒有給她太多影響,她說話的語氣像是在拉家常。
“我給你帶了清粥小菜,要不要喝一點?”
牡丹的目光依舊沒有波瀾,過了很久,才輕微的點了點頭。
儀瑄鬆口氣。
扶著牡丹坐起,儀瑄親自喂粥給牡丹喝。中途二人並不說話,儀瑄喂一勺,牡丹就咽一勺,一碗粥很快就喝完。
儀瑄本來想問牡丹關於韃靼人的事,但此情此景,她實在是問不出口,最終隻能算了。
期間牡丹一直目不轉睛的盯著她看,儀瑄心裡發毛,摸摸自己的臉,勉強一笑:“我臉上有東西?”
牡丹沒有說話,儀瑄也不強求,告訴她:“我走了。”
就在她走到門口的時候,牡丹突然出聲:“等等。”
牡丹的嗓音低啞,像是奮力嘶喊過留下了創傷。儀瑄住了腳步,猶豫看了雙兒一眼,回去坐下。
“你、是、誰?”每吐一個字對於牡丹都異常艱難。
“我叫瑄兒。”
“我說、你是誰?”牡丹皺眉,去握儀瑄的手。
這雙手白嫩纖細,顯然從沒做過一點粗活重活。她行止又十分的柔和端莊,必是大戶人家的小姐。
儀瑄掙紮了許久。她和牡丹並不相熟,不能貿然將自己的身份告訴她。
“我隻是一個普通人。”儀瑄溫和道:“牡丹,你想出去嗎?”
牡丹有些詫異,但情緒很快從她眼底消失。她垂眸不語。
儀瑄笑了,“今晚,你有一個出去的機會。會有一個公子哥來買你。但你放心,他隻是將你帶回去養傷,等你的傷好了,他會給你一筆錢,讓你自己出去過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