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大早,趙臻就出門審訊賊人去了。儀瑄舒舒服服的睡了個懶覺,梳洗完畢,仍換上男裝,先去廂房看望牡丹。
胡知賢來為牡丹診治過,日日湯藥不斷,又有丫鬟精心照顧,牡丹的身子好了不少。儀瑄進門時,牡丹擁被而坐,看丫鬟修剪蘭花盆栽。
隻是最尋常的建蘭,枝枝蔓蔓的,枝葉垂落地麵。丫鬟見到儀瑄,恭敬的一福:“公子好。”
“下去吧。”
牡丹疑惑看著儀瑄。她不是個女子嗎?
雙兒端來一張繡墩,儀瑄就在床邊坐下,微笑問牡丹:“你感覺如何?”
牡丹的嗓子已經好了,但她缺乏說話的興致,也並無談話的對象,一味的沉默寡言。
她點了點頭。
“這裡是李獻的府邸,很漂亮是不是?”儀瑄輕笑,“你安心養傷,什麼都不用愁。等傷好了,我給你筆銀子,你自己好好生活。”
牡丹怔忪看著她,良久,遲疑問道:“我能、留下嗎?”
“留下?留在李府?”
“我想跟隨你。”牡丹看了雙兒一眼,黯然的垂下眸子,說:“我無處可去。你能收我做丫鬟嗎?”
儀瑄臉色為難。像牡丹這樣的姑娘,必是心高氣傲的,怎麼肯安心留在她身邊做個丫鬟?況且,她與牡丹也不熟,脾氣品性都沒摸清,又怎麼能收她?
牡丹見她遲疑,蒼白著臉一笑,搖頭:“我胡亂說的。”
二人便不就此話題多談。儀瑄親自給她喂了藥,就離開了。
路上,雙兒慶幸道:“王妃是不該答應。一來她不會服侍人,二來也難保對您忠心,三來她若是有了什麼歪心思,去勾引王爺,那吃虧的不還是王妃嗎?”
這正是儀瑄所顧慮的。她從不是個感情用事的人。雖同情牡丹,但絕不可能給自己留下隱患。
“我們去看看王爺。”
趙臻現在城外駐軍中,一時半刻回不來。
兩人坐馬車到了軍營,到處都是巡防的士兵,儀瑄在鹿角處下車,問門口站崗的人:“王爺在哪?”
那人打量她一眼,“隨我來吧。”
儀瑄被帶到一座營帳外,趙臻正在裡麵審訊俘虜。門口有衛兵攔著,不給她進去。營帳內不斷傳來淒厲的慘叫,盤桓在軍營上方,令人不寒而栗。而士兵們則都是司空見慣的漠然。
她上輩子做鎮撫使時,雖然心狠手辣,但這種刑訊逼供的活兒都是魏襄乾的,她很少參與。所以她還是本能的會感到惶恐。
當她覺得她再無勇氣聽下去時,裡麵的慘叫聲終於停止,她心裡緊繃的那根弦似乎也鬆了下來。
而後又過了很久,趙臻才從營帳裡出來。
他穿著黑色雲龍紋錦袍,眼神漠然,唇角亦是無所謂的冷淡,看著遼遠的青天,正用軟布拭去臉上濺到的血點。
而後,似乎察覺到有人在看他,微微偏移目光,和儀瑄對視上。儀瑄本能的逃避開,隨即又有些懊惱。
為什麼不敢看他呢?她明明很清楚的,趙臻的狠辣、冷血,唯有如此,他才能成為西北的王。
她不止是清楚,還切身體會過。
儀瑄瞥見趙臻走來,心下一慌,隻想快點逃走。甫一轉身,就被趙臻擁進懷裡。
他發現她在抖,就摟的更緊了。
“不要怕。儀瑄,不要怕。”趙臻把她的手放到唇邊吻了吻,心中也有些著慌——他沒想讓她看見這些的。
權力之下必然有血腥,難以避免,而他早已習慣。
儀瑄深吸氣,情緒慢慢平複,勉強笑問:“有結果嗎?”
“恩。賊人聚集的幾個地點,都問出來了。還有與賊人勾結的官員。”
“那殿下先去忙吧。”儀瑄又是一笑。
趙臻沉默,知道她現在——或許隻是不想看見他。
他淡淡一笑,“好。那你等我一會兒,我帶你去吃飯。”
儀瑄答應了。
趙臻召集將領,商議除賊。雙兒扶主子進了旁邊的營帳,倒一杯茶來,說:“王妃喝口茶壓壓驚。”
儀瑄接過來,卻沒有喝,手指輕輕摩挲著外壁,看著前麵發呆。
雙兒不忍道:“恕奴婢多嘴。您何必為這事跟王爺鬨彆扭呢?難道您同情賊人?”
“我不是。”儀瑄搖頭,忽然定定看著雙兒:“你不覺得,王爺方才的樣子很可怕?”
上輩子她是被毒死的。她赴了趙臻的鴻門宴。他鎮定自若的與她推杯換盞,唇邊還噙著淡淡笑意,說話密不透風。她甚至不知是哪裡來的毒,明明所有的菜肴都被她驗過。